鬼道人间(33)
姜颖恐惧地望着他,死活不肯接过来。
江皓阜冷哼,苏磐怕他生气,赶紧把杯子放到姜颖旁边的书桌上,自己回到江皓阜身旁坐好。
姜颖抱着腿,两只手死死揪着裤脚,眉头紧紧皱着。她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可她回忆再三都没有可疑的地方。好像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这样,而那个娱乐圈人人都想巴结的江天工似乎不是普通人,这个发现同样让她心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脸变样的?”江皓阜问。
姜颖摇头,
“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肿是网上的照片,你们应该也看过。后来有一天拍夜戏,我化完妆等着导演叫,无聊的时候自拍了几张,谁知道……”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那天他也在,”姜颖看看苏磐,“他在外面撞门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不能让人看到那几张照片,网上那些可以说是别人为了黑我而故意p的图,可要是我自己的手里也有这种照片,那我整容的传闻就坐实了。所以我立刻把手机捡回来,把里面的照片删掉了。”
“我被照片的事吓得不轻,实在没办法继续拍戏,就跟导演请了假。回到酒店之后我又拍了几张,照片是正常的,我想可能是之前光线和角度有问题,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了。直到刚才……”
她下意识望了眼角落里的手机,身体又开始颤抖。
她回到酒店后越想越不对劲,她问助理和化妆师自己的脸是不是别人说得那样,俩人支支吾吾连头都不敢抬。她发了一通脾气把俩人赶走,一个人冷静下来后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脸没有异常,昨天休息得好,气色和皮肤状态都特别好。
她忽然想起那晚自拍的经历,于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承认过去整过容,可我没削骨,就是垫了个鼻子开过眼角,针也很久没打了,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姜颖窝在自己的手臂里泣不成声。
苏磐和江皓阜对视一眼,这和他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对解决姜颖的麻烦毫无用处。
“你近半年有没有去过奇怪的地方,坟地鬼屋之类的?”苏磐不死心地问。
姜颖没有抬头,但从她摇摆的后脑勺看,她肯定没去过这些地方。
江皓阜把手机递给苏磐,上面是粉丝总结的姜颖今年行程,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姜颖所有行踪。
苏磐看得咋舌,连度假去哪里去了几天这种私密行程都没能逃过粉丝的法眼,当了明星难道就没隐私了吗。
粉丝如此无孔不入,姜颖确实没什么作死的机会。
江皓阜没出声,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姜颖。
姜颖哭得快断气了,她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脸,有一个非常短暂的瞬间,她那张浮肿的面皮蠕动了一下。
江皓阜目光一沉,转眼间人已来至姜颖跟前。姜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贴到了姜颖的脸上。
“你……你要干什么?”姜颖的眼睛瞪得像铃铛,她被迫仰着头,贴在脸上那只冰凉的手就像一把催命的镰刀,随时都能割走她的小命。
这是生命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也是她对眼前男人的本能恐惧。
江皓阜没理她,手还在姜颖的面颊上轻轻摸索。
苏磐跟过来,紧张地问:
“有什么发现吗?”
江皓阜点点头,突然五指用力抠住姜颖的脸。
“啊!”姜颖痛苦惨叫,开始剧烈挣扎。
苏磐扣住她的双臂将她固定在椅子上,江皓阜顺手一扯,一张半透明如面膜的东西从姜颖的面部剥离。
“啊!”姜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疼到她连呼吸都觉得是种负担。
苏磐怕她咬到舌头,手边又没有适合往她嘴里塞的东西,下意识想把手塞进去。
江皓阜余光瞥见了,空着那只手在姜颖面前一晃,姜颖两眼一翻便闭了嘴。
她软软地晕在椅子上,扬起的脸正对上苏磐。
苏磐惊讶地发现姜颖的脸恢复了正常。
江皓阜甩甩手上的东西,嘴角漫上一丝冷笑。
苏磐往那东西上一瞧,脸色瞬间大变,江皓阜从姜颖脸上撕下来的,竟然是一张人皮。
第46章
江皓阜一抖手,饮水机里的水自动流出,在一人高的地方形成了个棒槌的形状。他把人皮甩上去,人皮贴到水柱上,随着水柱调整贴合度,最终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像。
即使那张脸毫无血色,苏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因为他已早有了猜测。
“王西。”
江皓阜缓缓点头,这张人皮正是属于之前诈尸那姑娘的,她的尸体经过研究后重新送回火葬场火化,直到入土,警方都没能找回她失窃的脸皮。
想不到它到了姜颖脸上。
王西的魂魄没有怨气且早已入了轮回,现在搞鬼的肯定与她无关,谁在背后操作一切,两人心中都已明了。
“搞这种低级的恶趣味,他倒是很闲啊。”江皓阜抬手一抓,脸皮飞离水柱,重新落在他的掌心。
水柱在空中摇晃两下,崩碎成万千水点,飘散无踪。
“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苏磐阴沉着脸从江皓阜手中接过脸皮,却见那白花花的东西上忽然出现了几行字——
仙君有礼,
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小小玩笑,不值一提。
另,劳烦仙君为我保管旧物,余心甚为不安,不日便会取回,免得仙君再劳心劳力。
旧友。
苏磐下意识捏紧人皮,却不想人皮无火自燃,江皓阜尚未来得及灭火,人皮已经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他这是在下战书?”江皓阜挑挑眉梢,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若是百年前,我或许会这么认为,现在……”苏磐闭上眼,胸膛剧烈的起伏慢慢归于平静,他这才重新睁开眼,望向空空的手掌。他那双眼里汹涌的火花却已迫不及待,想将对手烧成焦炭。
他压下胸膛的火气,转回身看看晕倒的姜颖,
“她怎么办?”
“那个人不是说了吗,小小玩笑而已,他要是想杀姜颖,随时都能取她性命。”江皓阜停顿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姜颖跟前,抬手取走她近两个月的全部记忆,他倒要看看那个家伙是怎么把王西的人皮贴到姜颖脸上的。
姜颖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跟那个不敢见人的鼠辈沆瀣一气的同谋?事关苏磐的安危,他不得不谨慎。
把姜颖安顿好,苏磐和江皓阜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到这里还躺着一个。苏磐有些头疼,一个两个都得善后,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应付她们了。
江皓阜的耐心早在脸皮上出现字迹时就已用尽,他拉着苏磐去了苏磐的房间,这屋和姜颖的麻烦,他毫不犹豫地甩给了凤阳娱乐,打电话叫公司派人来处理。
“那个人……”苏磐锁着眉头,那些回忆是他不愿去提及又无法释怀的,“他叫廉煌,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是个活人。你没听错,我在地府,遇见了一个活人。”
苏磐当年贵为地府唯一的仙君,对阴间万鬼算得上有求必应。不过万鬼倒没那么不开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麻烦仙君,所以仙君大多时候是路上遇到什么就伸手帮一把。
百余年前,仙君离开酆江之畔开始新一轮游历,才出地府管辖地界便碰到了个人。
地府是阴间唯一的权力中心,把持着阴阳平衡的关键。可阴间要比地府大得多,除了地府,阴间尚有许多地方许多人,阜尊以及成仙前的仙君都是如此。
起初仙君没察觉廉煌有什么问题,还以为他是误打误撞闯进阴间的活人,不想他在阴间停留过久而有危险,仙君主动提出送廉煌回去。
没想到廉煌拒绝了仙君,他说自己来阴间还有事没办完,暂时不能离开。仙君见状也不再勉强,人各有命,既然对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往后是生是死都是他现在的决定所致,怨不得旁人。
仙君在阴间各处转了一圈,回到地府的时候又撞见了廉煌。他正徘徊在阎王殿外,神情犹豫又透着坚决。
仙君本来不想理他,却没想到廉煌瞧见他立刻走过来施礼。他说自己想要找几位往生的朋友,他在阳间是个术士,原想利用法术找到几人的转世,可他去到推演出来的地方找人却发现那里发生了地质灾害,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不晓得他们是死是活。所以他冒险来到地府,想看看生死簿,从上面获取一二找人线索。
“生死簿乃天书,不是尔等凡人能窥得天机的。你将几人姓名写下,本君代你去看。”仙君如此说道。
廉煌当真写了几个人名交给仙君,仙君去查了生死簿,将几人转世后的信息告知廉煌,廉煌再三感谢后离开地府。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料到两年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苏磐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他低头瞧瞧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嘴角微微上翘,“这次他目标明确,直接去府里找了我。”
仙君的府邸只有一群自愿为奴的鬼差和鬼魂守着,廉煌说明来意后,有人去请仙君回府。这次见面,廉煌开门见山,
“他说他通过长达两年的推演依旧没能找出友人的下落,却意外得知我在找一件东西,而他恰好算出那东西在哪里。他要亲自看一眼生死簿,然后就把那东西的下落告诉我。”
苏磐自嘲地笑笑:“阳间的玄学很精妙,精通此术的人的确可以通过各种推演来窥得天机。我当时寻物心切,倒是忘了他若有如此本事能算出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没道理找不出他要找之人的下落。”
仙君很心动,百般衡量后觉得给廉煌看一眼生死簿也没什么要紧,他想正经去地府借,但也知道阎王和判官无论如何都可能允许他把生死簿拿给一个活人看,所以他脑袋一热把生死簿给偷出来了。
“廉煌拿到生死簿时很激动,他翻了几页,那模样,就像武侠剧里得到垂涎已久秘籍的反派,”苏磐的笑容更苦了,“可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追问那东西在哪,完全没留意他的异常。”
廉煌握紧生死簿,神秘兮兮朝仙君招手,用很低的声音说那东西在哪里。仙君听不清楚,不得不离他近一些,廉煌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一手捏紧生死簿,一手如刀般刺进仙君的胸膛。
仙君虽然没有拔除七情六欲,却也是渡过天劫修成了仙身的,阎王想伤他都不容易,可眼前这个凡人竟然做到了。
苏磐比着自己的胸口,江皓阜的目光渐渐阴沉,他从不晓得仙君曾受重伤,那一手刀刺进去的痛楚,被欺骗的震惊,生死簿被抢的愤怒……江皓阜握着苏磐的手一点点缩紧,仿佛正在经历仙君当年承受的一切。
苏磐反手握着那双越来越冷的手掌,淡淡地继续讲述:
“若是其他人,他这一下足够致命。可他低估了我,我的原身是石头,纵使挫骨扬灰仍不死不灭。我用自己的胸骨卡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抢回了半本生死簿,把它塞进了我的胸膛里。他可能是怕动静闹大了不好脱身,也可能是没把握从我身上抢走这半本,便拿着半本生死簿逃走了。”
江皓阜的手捏得更紧,却在苏磐微微皱眉时突然放松。他怕捏疼他,如今的他是个凡人,不是仙君,也不是石头了。
苏磐近距离瞧着他,围绕在胸膛的气闷忽然就散了。
“你不好奇我的原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