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两个小家伙,早上还好的跟什么似得,怎么现在就掐成这样了?不准走不准走。这半夜三更的,车子都没了,你去哪儿?哪儿都不准去!”
明秋桂急急走上前,把个肥硕的身躯挡在门口,劈手去夺行李箱的拉杆。
“这孩子!”
明奕仙气得直皱眉头,他转头看向明哲的卧室,看见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
“给伯伯还有你明爷爷一个面子,别跟阿哲计较。”
“明大师,我和他无话可说。他,他太过分了,居然说,居然说……”
这话向帅都说不出口——明哲这家伙居然说他爹搞基,还是个魏益谦那个资本家搞,开什么玩笑呢!
“外面太冷了。这时候你叫不到车的。伯伯送你回去。”
见说不服了向帅,明奕仙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身让李颖把外套和车钥匙拿过来。
“不行!谁也不准走!”
老小孩明秋桂哪里肯依,他双手把拦住大门就是不放他们出去。二百来斤的身躯横在大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爸,您别这样。让孩子看笑话。”
明奕仙和他纠缠了许久,向帅瞅着个空挡钻了出去,气得明秋桂哇哇直叫。
明哲站在阳台边,远远地看着向帅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里,双手趴在阳台冰冷的黑铁栏杆上,紧紧地抿着下唇,双眼里满是委屈。
“人都走了,再看有用么?”
明奕仙把两手背在身后,缓缓地踱到他身后。
“一个病了,一个走了,还有一个在欧洲。你们这几个小东西没一个省心的。这年过得太没意思了。”
听着爷爷嘟嘟囔囔的抱怨,明哲紧紧地握着黑铁栏杆,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老夫老妻
“明大师, 您都不问我为什么和明哲吵架么?”
车子开出好一段路,身边的人都只是沉默着,向帅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你愿意告诉我么?”
向帅呆了半晌, 缓缓摇头。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这姜果然是老的辣, 明奕仙不说一句闲话, 不落一枚闲子,就把向帅收拾得服服帖帖。
“说来,你是阿哲这么多年来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
路口遇上红灯,明奕仙把窗户打开, 吹散了车厢里的浑浊之气。
“更不要说在家里过夜了。”
“阿哲他都没有朋友么?”
向帅不解。
明哲那么优秀,放在哪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普通人想要靠近他都来得及, 他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说来是我的错。”
明奕仙叹了口气道,“他从小就在象棋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为了提高他的棋力。我从不准他和同龄人下棋, 只让他和师兄长辈们对弈。结果……他不止是不和同龄人下棋,连同龄的玩伴都懒得去交结。”
明家棋室里的棋童们其实不少, 但对这个少年天才多也是敬而远之。久而久之,明哲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除了魏益谦这个师兄, 他几乎什么谈得来的伙伴。
明奕仙夫妻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忙劝他多和同学们交往交往。十岁的明哲对此的回答是:我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读书成绩不如我,也不会下棋,和他们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
“这话实在有点讨打……不过很符合明哲的风格。”
向帅一脸尴尬。
其实这个问题向帅小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他爹向前进倒没有不让他和同龄人下棋,只是他的水准摆在那里, 有胆子接近他的那也都是实力不俗的小天才……比如最佳损友穆时英。
这小子大自己两岁, 在他向帅横空出世前也是棋院里的小霸王, 结果被比自己小的向帅给收拾了,自然大不服气。向帅的童年就是在和穆时英的斗智斗勇中度过的,两人从小打到大,最后成为了同事兼室友。
但是向帅天性开朗,放在哪里都是孩子王。上学之后更是交友无数,堪称社交牛逼症患者。也正是如此,他在回到90年代后照样混的如鱼得水,交到了乐天、褚林林这样的好友。
“所以你对我们阿哲来说真的很特别。”
明奕仙看着他道,“我听说你为了给他过生日特意从美国飞回来。说实话,伯伯我感动极了。有你在阿哲身边,我相信以后他一定会慢慢开朗起来的。”
“我……我不是故意和他闹别扭的。”
面对明大师信赖的表情,向帅愧疚万分。他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明哲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魏益谦不是他最敬爱的师兄么?
“明天你早点起床,我来接你。”
把向帅连人带行李送回小洋楼,明奕仙在门口嘱咐道。
“你和阿哲原本不是说了明天要去何家棋室给你师父拜年么?阿哲他带着病去不了,就由我和你一块走一遭吧。”
向帅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暗骂自己不懂事。怎么能因为和明哲吵架就把要拜见师爷的事情给忘了。
因为过去明门和何门之间的历史纠葛,明奕仙不便登门拜访,今年他也是头一回到何家棋室来拜年,自然要郑重其事。
次日清早,明奕仙果然如约而至,两人把车停在棋室不远处,先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糕点。听向帅说何老喜欢喝茶,两人又去附近的茶叶行买了上好的大红袍,这才大包小包往何家棋室赶去。
望着装修一新的何家棋室,连明奕仙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这次大修何家棋室把正门的门脸从北面改到了南边,和屠氏医馆肩并肩,两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挨在一起,气派中不失底蕴。
新修好的棋室一改过去逼仄狭窄的布局,透过玻璃窗往里头打量,被改造一新的棋室大厅气派宽敞,能同时供二十多个人对弈。靠东边还有一间雅座,专门供下指导棋用。
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乃至格子窗框都是屠景天从浦东乡下一点点收来的,皆是从百年老屋上拆下来的旧物,拼出一派江南水乡丰韵。
因为还在年里,棋馆并没有开门营业。向帅熟门熟路地领着明奕仙走进一旁的医馆。
身着绛紫色寿字纹唐装的何文宣和穿着黑色暗纹绸缎长衫的屠景天正坐在天井里的长条凳上晒太阳。
两人身旁放着一个鼓凳,鼓登上放着两个保温杯,一部收音机。
“海岛冰轮初转腾,乾坤分外明。”
收音机里传出《贵妃醉酒》的京剧唱段。
听到兴起处,何文宣起身,把折扇打开执于脑后,随着梅郎的歌声一块唱了起来。
“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好!”
向帅刚踏进小院就见到了眼前的一幕,马上鼓掌叫好,“师父唱得好,身段也好!漂亮!”
何文宣收起扇子,斜斜地睨了他一眼。
“哟,这不是美国棋手向帅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师父,我怎么就变成美国人了。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向帅冲到何文宣身边,撒娇地说道。
“你还说!一声不吭飞到美国去。要不是林素有你的什么m……sn账号,在网上联系上了你,老头子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何文宣说着,似真似假地用扇柄拍了他一下。
“师父,我可太想您了,还有屠爷爷。祝二老健康长寿,活到一百二十岁!”
“小兔崽子,就会甜言蜜语哄老头子开心。一百二十岁……那是什么老妖精。”
何文宣笑呵呵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
“何老师好,屠老师好。”
明奕仙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毕恭毕敬地冲着二老鞠躬拜年。
“虽然你也是我的晚辈,不过你太老了,挣得又比我多,我就不给你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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