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帅两忙快速跑了两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却在见到向奶奶身边站着的男人后,不觉地呆住了。
“小帅,真是要感谢这位老同志,要不是他带我一路从大门口走进来,这么大一栋楼,我都不知道比赛场地在哪里。”
“哪里哪里,我也是来看比赛的。”
男人摆了摆手笑道。
他大约六十出头,长相颇为儒雅,梳理整齐的鬓角上贴着几根银丝。右手手腕上带着的“上海牌”金刚手表,足下的鞋子是老干部们喜欢的“登云履”,胸前口袋边缘露出的“英雄牌”钢笔笔帽,俨然一副高级领导的派头。
“啊呀,真是看不出来。阿姨你看上去那么年轻,孙子居然那么大了。”
男人看着向帅惊讶地说道。
“他是邻居家的小孩,不是我孙子。”
向奶奶一脸羞涩地低下头,“我儿子还没结婚呢,连女朋友都没有。”
“是的,我证明,向叔叔他没有女朋友。”
向帅突然高举右手,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向叔叔身高一米七十七,体重六十五公斤。今年二十五周岁,本地人,高中学历,现在在街道印刷厂工作。兴趣除了下象棋就没别的了。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交过女朋友,看到女孩子还会脸红。真的特别特别老实,心地善良……”
“小帅,你说什么呢!”
向奶奶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向帅怎么突然发疯。
她哪里知道向帅现在的想法——
天啊!外公!这不是他外公顾长亭么?
上回开幕式的时候他就在满赛场找顾长亭的身影,找了半天没瞧见他还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要不是当年他爹妈几次在不同场合提到,他外公是在1996年的职工杯上看中了向前进,转而让他进了自己所属的器材厂,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见到比自己回忆里略微年轻一些的外公,向帅激动得手脚颤抖。
外公都出现了,妈妈还会远么?
“奶奶,您不是一直操心向叔叔的婚事么?这位爷爷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我给老领导介绍一下他的情况。万一有合适的小姑娘呢?”
向帅大言不惭地说道。
“没有那么急的……”
向奶奶一边跺脚一边捂住他的嘴。
向帅“呜呜”挣扎个不停。
事关自己能否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能不着急么。
“哈哈哈,你这个小同志还真有意思……不过,你说什么‘向前进’?难道您是向同志的母亲?”
向帅刚才说的又急又快,顾长亭听得不真切,只是那颇有特色的名字一下子跳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不就是档案袋里的那个小青年,魏大师的朋友么?
说起来,向前进的人事档案已经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很久了。
只要他今天拿下冠军,明天他就下令让人事部发一个协调函出来,去街道厂调人。
“是啊,我就是前进的妈妈。莫非您认识我儿子?”
向奶奶放下胳膊,受宠若惊地看向顾长亭。
顾长亭呵呵一笑,心道真是缘分不浅。
进了赛场,顾长亭招呼向奶奶在第一排嘉宾席入座。
“不行不行。没这个规矩。这里是给首长们坐的。”
“没事。什么首长不首长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人民当家做主。今天举办的是‘职工杯’,您是青年工人的母亲,光荣又伟大,怎么就不能坐这里了。”
顾长亭可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催促会务人员快点端上热茶和水果。
“没事奶奶,坐吧。一会儿向叔叔看到你会很开心的。”
向帅双手扶在向奶奶的肩膀上,将她按了下去。
向奶奶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拉着向帅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向帅落落大方地坐到了顾长亭身旁,为他和向奶奶各自剥了个橘子,乖巧懂事极了。
“小同学,你也是下象棋的么?”
顾长亭看向帅年纪不大,派头不小,不由得心生好感。
说来奇怪,他虽然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见到家里的子侄辈一样,莫名想要亲近。
“是啊,咱们小帅下棋可好了,他是今年晚报杯的冠军呢。”
向奶奶得意地摸了摸向帅的肩膀,与有荣焉地说道。
“哦?原来竟是个象棋‘小冠军’呢。失敬失敬。”
顾长亭主动冲他伸出手。
向帅先是一愣,随也伸出右手与他交握。
外公的手掌宽厚又温柔,让他依稀记起童年时偶然被母亲带回娘家小住时候的回忆……
因为外婆也是医护人员的关系,顾家的空气里总是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小时候还喝过外婆从医院里带回来的,用玻璃瓶装着的葡萄糖,那味道比糖果可甜多了。
就在此时,主持人宣布运动员入场。
看着观众席上的母亲还有向帅,向前进右手握拳,激动地挥舞起来。
姆妈,小帅,我要赢一个冠军,让你们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1章 三喜临门
“冠军!冠军!冠军!”
周一一早, 橘中里的巷口一片欢腾,喜气洋洋。
小宝奶奶和娟娟奶奶一左一右站在向奶奶身旁,看着弄堂里的大小伙爬到高处, 把一整串大红鞭炮挂在向家的门楣上。
“噼噼啪啪”一片电光混合着激烈的爆破声,向奶奶双手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 嘴角却是一个劲地往上提,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前进姆妈,了不起哦。前进这次露大脸了,拿了职工杯的象棋冠军。我家订了《劳动报》的呀,今天头版头条上面的照片就是你家向前进。”
小宝奶奶说着展开报纸。
“看看, 给前进颁奖的是市总工会主席。我当了一辈子的工人,都没见过他呢。”
向奶奶矜持地笑了笑, 平静地说道,“也不是什么三头六面,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说到底,领导也是普通人。那天听说我是前进的姆妈, 他还主动跟我握手了。”
“啊,不得了不得了啊。”
“灵的, 灵的。”
周围邻居们听得一阵起哄。
“前进姆妈,我说怎么来的?前进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他这个面相不得了啊, 是要大富大贵的。”
“就是,我记得前进的爸爸下棋也下得好。他这是‘虎父无犬子’呀!啊呀,可惜前进爸爸死的早……咳咳咳,我锅子上炖着汤, 我先回去看看去了。”
这人看到向奶奶脸色突然变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豁边, 吐着舌头退出了人群。
“她脑子里进浆糊了,侬不要理她。谁不知道阿拉前进从小就是好孩子,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现在他不止给你们向家,也给阿拉橘中里挣到面子了,是伐?”
旁边的人急忙上前打圆场,周围一阵附和声。
夸奖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趟,向奶奶自打男人犯事后就一直低调做人,这么多年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起抢起……起抢起……”
巷子外头传来阵阵锣鼓声,隔开半个弄堂都能听见。
众人连忙走到路边瞧热闹。
只见外头停着一部大卡车,卡车上坐着十几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年轻人。有敲鼓的,有吹喇叭的,还有一个拿着指挥棒正在卖力地上下挥舞着胳膊,看着像是工宣队的宣传干事。
一朵大红花绑在卡车头。卡车车身上拉着一条长长的红底黄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柯桥街道印刷厂向前进同志荣获1996年上海市“职工杯”象棋大赛冠军。
“哎呀,这不是主任么?”
见车上跳下来一个中年人,向妈妈连忙迎了上去,“主任快来吃糖。沾沾喜气。”
“啊哈哈,是要沾,是要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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