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帅!”
在见到立在床前的人是母亲后,那双本来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向帅走了,把他儿子的半副灵魂也带走了。
李颖靠着丈夫宽厚的肩膀,忧心忡忡。
“没事的,他就是一时走不出来。都是小孩子心性,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明哲拍着妻子的肩头安慰道。
“今天是小帅的葬礼,他居然不去么?我一早就帮他准备好衣服了。”
“他不想去就不去吧。”
明奕仙叹了口气,“说是葬礼,其实连告别仪式也没有。今天也就是个追思会。”
向帅的父母远在美国,无法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赶回来处理葬礼。向前进在得到了对方的授权后,把向帅在北京就地火化,再将他的骨灰坛带回上海。今天项氏夫妻在龙华殡仪馆借了一间追悼室,为儿子开一个简短的追思会。
“要不这样,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全家去外地旅行一次,带他去散散心。多去外头看看,心情就不一样了。”
明奕仙提议道。
哪怕已经猜出自己儿子对向帅抱有的是超越友谊的感情,但明奕仙不敢揭破,他怕一开口就无法挽回。
就当儿子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让时间冲淡一切吧。
年轻的时候总相信人和人之间的天长地久,把别离和相聚看得万分重要。等阅尽千帆,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之后,转身去看,当年的痛楚早就消散在了人生无尽的风雨里。那曾经痛彻骨髓的伤心,也化作了一道浅浅的伤疤。摸着的时候可能还会痛,但更多的时候,是遗忘。
送走了丈夫,李颖回到阳台上把洗好的衣服都晾了出去,趁着天气好又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她怕打扰儿子的思绪,也不敢开吸尘器,轻手轻脚地做完了一切。
“阿哲,你饿了么?出来吃午饭吧。”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颖去敲明哲的房门,半天不见人回应。
“阿哲,妈妈进来了哦。”
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
看着空空如也的棋桌,李颖一脸慌乱。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想写一个悲剧,就是男主跳楼,另外一个殉葬的那种,可是我又怕被读者打死,所以一直不敢……哎
第127章 远赴韩国
春天是小洋楼最美的季节, 和冰天雪地的北国不同,三月的上海已经迎来了温暖的早春时节。
项家花园里两棵有着将近百年树龄的白玉兰每到这个时节就悄然绽放,一树的娇嫩白花像是盛放的烟火礼炮, 打开了一年里各种花卉轮番展开的序幕。
今年的白玉兰开放得依然灿烂,只是那梨花带雨似得白花白蕊却不及项家门楣上治丧的白布来得显眼。从花园到正门, 小径上一路上摆满了花圈和插满了菊花的花篮, 空气里弥漫着纸钱焚烧后的焦味。
明哲站在花园门口,望着紧闭的铁门,脖子上鲜红的围巾和周围的白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是来找这家人的么?他家的娃娃没了。今天大殓,这会儿估计人都在殡仪馆呢。”
收废品的窦大爷骑着三轮车正好打门口经过, 见到呆立在门前的明哲后感慨地说了一声,“真是可惜啊, 那小孩下棋可好了。”
见他不回答,老头便踩着三轮车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冷风吹得院子里的树叶簌簌作响,明哲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 倒把来人吓得倒退了半步。
“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
对方捂住胸口。
“乐天?”
见到许久不见的老同学, 明哲一时恍惚。
“哎,你怎么这个表情。活见鬼似的。”
乐天挠了挠头。
比起上回在医院, 乐天的面色明显红润了许多。
“你出院了?”
“是啊, 上个月底就出院了。其实我现在除了每个月的定期化疗,其他时间都住在家里。大夫说我要是调养的好的话,还能继续上学呢。明哲,我……和以前很不一样么, 你怎么这样看我。”
明哲的眼睛黑魆魆的, 闪着异样的光芒, 乐天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颈。
“小帅要是知道你出院了,一定很高兴。”
明哲收回视线,低头嘲讽地笑了笑。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乐天病得要死了,向帅为了给他筹钱才答应参加职业比赛。没想到现在乐天没事了,那个为了好兄弟到处张罗忙前忙后的人倒是没了。
明哲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有些阴暗,虽然他清楚这件事儿和乐天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这几天他一个人在房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初项帅没有参加电视杯,没有去北京,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我以为你去参加向帅的追思会了呢。”
乐天与他肩并肩站着,望着紧锁的大门和满院子的春花。
“你怎么也没有去?”
他以为凭着他俩的交情,乐天怎么说都要去送送他的。
“哎,我妈迷信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去殡仪馆那种阴气重的地方。没办法,我只好到这里来送送他了。”
乐天说着,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我听人说,头七那天走了的人会回家。我算了下时间,今天就是向帅的头七……”
他打开塑料袋,里面是折好的元宝和几沓冥钞,有人民币也有美钞。
明哲心说不止你妈妈迷信,我看你也挺迷信的。
“这是我从前面菜市场里的纸扎店买的,我们给他烧点吧。”
乐天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粉笔头,在靠路口的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带缺口的圈,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我听说他爹妈要把他的骨灰带回美国。我也不知道美国的阴间用的是什么钞票,就每样都买了点。哎,你可别笑话我。”
乐天说着,把纸钱都倒在圆圈里,点燃火堆。
一阵风吹来,将火苗吹得高高扬起,灰黄色的之前灰烬也随着热风飙高,热浪扑在明哲的面上,有种火|辣辣的疼。
见他躲都不躲,乐天忙把他往后拉了一下。
“这样应该是收到了。我奶奶说的,烧纸钱的时候要是有小龙卷风,那就是收到了。”
他说罢,侧过头,见明哲的表情分明不信,急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
“他收不到的。”
明哲摇了摇头,表情非悲非喜,黑色的瞳仁被火光映得通红一片,带着几丝疯狂。
“他又没死,怎么会收到呢。”
“明,明哲……我知道你和小帅感情好,但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节哀。”
乐天只当他伤心过度,不肯接受项帅已经离开的现实。
“乐天,你觉得2016年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火堆渐渐熄灭,空气里弥漫着烟灰的味道,乐天正蹲在地上用小树枝翻动地上还未烧尽的纸钱,突然听见明哲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2016年?十八年后?我怎么知道啊。”
乐天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微动,“那时候我都要三十六岁了吧。真可怕,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医生和屠爷爷都说他如果能接受骨髓移植手术的话,恢复的可能性很大,但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又谈何容易。
“我会等他回来的……”
明哲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调喃喃地说着,双手解开脖子上的红围巾。
“乐天,帮我个忙……”
不久之后,怀抱着儿子骨灰的项家夫妻从街对面缓缓走来,看到家门口地上一圈纸钱灰烬先是一愣。
“老婆,你看……”
戚冬雪顺着丈夫的手指抬头望去,只见自家院子里一枝破墙而出的白玉兰树枝上,不知何时被人挂上去一条鲜红色的羊毛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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