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的妈妈也很好看,只是没有那种垂下来让他脸蛋痒痒的长头发,也没有彩色的指甲,不穿漂亮的裙子。
可是每当一一喊妈妈,被外公外婆听见,他们总会夸张地叫起来,哦哟!小乖乖,小祖宗,可不好这样叫的呀,在外面要喊爸爸,晓得伐?
为什么呢?一一不光记不住,还有点糊涂了,有段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想要这么多爸爸了,只想要一个跟别人一样的妈妈。
这种想法曾一度超越集齐全套心爱的玩具,成了他最大的愿望。
如果于迪阿姨是妈妈就好了,一一跟她去迪士尼乐园玩的时候就这样想过,可于迪阿姨说,小傻瓜,我当妈妈就没有你啦。
愿望太强烈,以至于爸爸带着所有的爸爸们来幼儿园教大家防火避难知识的那天,一一大哭了一场,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着,而他只能被园长牵着,站在楼下看十几个爸爸教老师和家长们用救生绳从楼顶下降。
明明很厉害,像超人一样,所有的小朋友都在欢呼,都在鼓掌,都想坐一坐一一已经坐腻了的帅气的消防车,都对他能骑在消防员叔叔脖子上羡慕得不得了。
放在以前一一也很自豪,很得意,可那天他实在太难过了,难过到无论爸爸怎么哄,给他买蘑菇力和养乐多都没有用,还是想哭,哭得停不下来,直到妈妈赶来把他抱在怀里,他才终于感觉好受一些,渐渐安静下来,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比起以上两点,不喜欢吃青菜和不能一直玩ipad之类的烦恼根本不值一提。
...
面对一边打着哭嗝,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我要妈妈”的一一,闻阅既心酸又无奈,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叫妈妈也没关系,就叫妈妈吧,等他睡着才叹一口气,又问周童,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不该坚持收养他,让他去一个普通的家庭,享受正常的父爱和母爱会不会更好?
周童也不确定,事实上,这些话姚宏伟三年前就说过——得知周童想收养一个在火灾中幸存下来的孤儿,姚宏伟当时的反应不亚于第一次听他坦白跟奚杨的恋爱关系,气到差点昏厥。
起初涂科的态度也是反对,那天他赶到现场,看见一群灰头土脸的战士把怀抱一团破布的闻阅围在中间,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静静地围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挖到了什么出土文物之类的稀罕宝贝。
涂科也挤进去看了一眼,纳闷道,什么破玩意儿?又是阿猫阿狗还是耗子?
闻阅瞪他一眼,对他嘘了一声,这才把破布掀开一角,露出一个还没小扁头大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捧给他看。
小婴儿啊,涂科也不是没遇到过,见怪不怪地“哦”了一声,赶鸡回笼似的撵战士们走,散了散了,这么挤着空气不流通不知道啊?
等人走光,他倒不急着催闻阅把孩子交给医生了,站在旁边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他的小媳妇儿真是要命的可爱。
抱孩子的姿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光看谁不喜欢,涂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闻阅抱上孩子就舍不得撒手了。
小不点儿是周童从着火的棚户区抱出来的,住在那里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外来务工人员和拾荒者,环境脏乱差,大量可燃材料搭建而成的房屋、违规拉电和使用煤炉做饭都是长期存在的隐患,加上周边缺少水源,一旦发生火灾,蔓延速度极快还很难扑救,伤亡在所难免。
几乎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报火警,也不懂施救和逃生等消防常识,特勤到达现场支援时,火已经把三分之二的棚屋都烧毁了,直逼后面的工地和附近的荒山。
谁也没想到,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成年人都难逃一死,一个还不到半岁的小生命居然毫发无伤,躺在破破烂烂的婴儿床里不哭也不闹,顽强地等到了救援。
第一遍搜救时周童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差点错过。
灾难中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的奇迹,才让人们永远抱着希望,不轻言放弃,就像二十多年前趴在那块甲板上的两个小孩,当时的他们还不懂得,拼命活下来,对他们自己,对每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闻阅是出于善良,只有奚杨真正懂得,并理解周童为什么会想收养这个孩子。
这可不是养宠物,要负什么样的责任,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今后会面对什么,你想好了吗?奚杨其实毫无心理准备,毕竟理解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而且说实话,他也不怎么喜欢小孩。
他自己还没当够小孩。
但既然周童说想好了,奚杨就没有理由担心怀疑,周童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做过让奚杨忧虑的决定,他总是说到做到,也敢作敢当。
手续会很麻烦,但还是可以想想办法,奚杨搂着周童的脖子,仔细看他脸上不同于往日的成熟,喃喃地感慨,童童哥哥要当童童爸爸了啊......
周童怎么会听不出奚杨是在撒娇,他翻身把人压在沙发上,依然像只忠诚的大狗,只不过更有魅力也更有压迫感,每每面对,只叫人一次比一次心动得厉害。
永远是你的童童哥哥,他这样对奚杨耳语,跟他结合,给他温度也给他可靠的承诺。
除了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伴随着一一的到来,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正式开始上演。
某中老年联盟第一个集体炸窝,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坚决反对请保姆,声称自己老当益壮,此时不带孙何时带孙——外人哪行,放着我来。
虽然心心念念的儿媳妇一朝变成了女婿,但闻金宝夫妇好歹把抱孙子的一天给盼来了。
也可以,知足常乐嘛。
老人能帮忙,带孩子就容易多了,他们的观念或许陈旧,但对几个一窍不通的大男人来说已经是有如神助。
只是老人容易溺爱,奚杨还是坚持大部分时间都亲历亲为,孩子满一岁之前,他几乎推掉了所有能推的课和工作,给了他成长关键期内足够的陪伴。
周童和闻阅假期少得可怜,霍辞基本指望不上,向宇倒是经常带嫂子和佳佳来看弟弟,但弟弟那时还小,两个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哪都不方便。
除去他们,也就只有按时上班到点走人,每逢周末不是就是种花就是闲逛的涂处长能使唤使唤。
闻阅第一次把一一抱回家的时候,涂科脸上一整晚都是一个大写的拒绝,恨不得连夜收拾东西买站票离家出走。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生物?怎么半夜还要喝奶?睡着了还会拉屎?找个袋子装着挂起来不行吗?为什么还要睡在我跟我媳妇儿中间?
睡就睡吧,最不能忍的是闻阅还每隔一会儿就踹涂科一脚,让他离远点儿,别把孩子压扁,踹得他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半截身子都睡在了飘窗上面。
周一一小朋友至今也不知道,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他最爱的涂爸爸当成化肥埋进田里。
尽管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涂科却也从不推脱,只不过一开始每当轮到他上岗,他前脚从奚杨那出来,后脚就开车回家,把孩子扔给涂妈妈和涂奶奶带,自己往沙发上一躺当甩手掌柜。
涂妈妈看得来气,没少数落,还把他跟霍辞穿开裆裤时期的糗事全都讲给了闻阅。
“你以为你小时候很好带吗?”
涂科才不在乎呢,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了带一一出门的好处。
没人来搭讪了。
妙啊。
渐渐的,大家忽然发现涂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转变了态度,不仅对带孩子这件事热情高涨,还似乎仔细研究过,不选对的只选贵的,把一一从吃到穿、所有用的东西全都换了一遍,还给自己海淘了一个据说是全世界时髦的型男爸爸们都在用的婴儿背带。
逛超市、购物中心和花鸟市场,这些还算正常,但背着孩子种花、参加饭局、下连队视察又是怎么回事?谁见了不想由衷地说一句涂处长的画风还真是清奇到令人费解?
除了卓群芳和小卉护士这种无脑嗑CP嗑到上头的,其余女友粉们皆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果断脱粉取关拉黑三连。
简直效果喜人,正合某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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