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吧。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想再多看他一眼。
...
醒来时枕头和后背都湿了一片,坐起来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躺在向宇的床上。
窗子开了条缝隙,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窗帘轻轻摆动,漏着柔和的月光。桌上放着饭菜,用碗倒扣着保温,还压了本书。掀开后不见麻婆豆腐回锅肉,却见一碗白白胖胖的汤水饺,旁边贴着纸条,写你不喜欢吃就没拌蒜和辣椒。方叔忙不过来,是我煮的,不知道好不好吃,但保证是熟的。
字好看,横平竖直透着大气,就是不知道急什么,连个落款都没有。
奚杨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桌前拾起筷子翻了翻,汤早就被吸干了,饺子也已经凉透粘在了一起,夹起一个破一个。坐下来边吃边回忆,再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记得似乎忘了他身上有伤,还叫他背着,听他往食堂去的一路都说个没完,也不知道是在开心什么,总之跟平常不太一样,不是面对上级的态度,而像是在跟朋友聊天,语气故作成熟,出口的话却稚气满满。
“教导员,方叔今天做的菜都很辣,你喜欢吃辣吗?”
“不喜欢吃。”
“哦,我也不怎么喜欢吃。江洲菜都不辣,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
“好。”
“教导员,你的嘴唇上有一个很小的点,我最近才发现。是什么?”
“是颗痣。”
“啊?居然是一颗痣啊,好特别。”
“小时候练功磕破了嘴巴,好像......有粒小石子留在里面了,记不清了。”
“教导员。”
“嗯?”
“你刚刚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
“是吗。被你传染了吧。”
“你的声音真好听。你会唱歌吧?我就不会,我五音不全。方叔说咱们搞联欢每个人都要出节目,我想了下,只要别让我唱歌什么都行。不过别的我也不会,背诵光学和热学定律行不行?或者我可以做一个小小的表演实验……”
再后来就不记得了,记忆到这里断了片。饺子好吃,汤头也是南方的做法,不过要是热的就更好吃了。
下回?期待还有下回。
...
教导员很轻,周童背着他爬楼梯也不觉得吃力,就是腰上的伤疼得厉害。他还没来得及去了解过去的一天一夜都发生了什么,只察觉出教导员似乎少有地疲惫,因而为他主动请求自己的帮助感到开心,借此小小弥补了整晚的不安和内疚。
他真的累坏了吧,周童想。不然怎么会前一秒还在轻声地回应,后一秒就忽然没了动静。均匀的呼吸喷在耳边,原本环在胸前的手臂也无意识地垂落下来。前后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只因周童走得缓慢而显得遥远,以至于才过了一半,背后的人就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周童调转脚步,背着奚杨朝另一边的宿舍楼走去。
进房间后把人放在了下铺,轻手轻脚地帮他脱去了外衣和鞋袜,给他盖上被子。
教导员的身材瘦而不弱,肌肉紧实,腹肌分明,尽管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尤其是那把腰,又窄又细,又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只是一双脚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着实有些秀气,脚踝细而优美,骨节并不突出,脚跟也十分圆润,透白的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和筋骨清晰可见,然而十颗白净整齐的脚趾却像是遭受过长时间的、惨无人道的挤压,全都扭曲变形,乍一看让周童吓了一跳,跟着又觉得心疼。仔细想想养父干了一辈子消防,脚也不至如此,也不知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又吃了多少苦。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代价之一吧。
离开前想了想还是没开空调。太阳即将落山,再过一会儿就会降温起风,于是推开窗户留一道缝隙,让新鲜空气进来,也想让他无论何时醒来都能看到一缕夕阳,或一片月光、一道朝霞。
因为他看起来好孤单,他的梦似乎也很悲伤。
…
安顿好教导员周童又赶回了食堂,进门就被眼前的场面震了一惊。一屋子的人,有的吃着吃着就抱着碗筷睡着了,一口饭还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有的索性饭也不吃了,把两张凳子拼在一起靠着就睡,多一步都不想再走,宿舍都懒得回。周童挨桌找到了武炜和叶征几人,全都睡得雷打不醒,最后还是闻阅把听来的火灾过程告诉了他,他才知道事情原来这么严重,向副队差点丢了性命。
“你不吃?”闻阅见周童没有要去打饭的意思,拨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给他看。“这个白菜不太辣。”
周童瞧着那一小份用干辣椒炝出来的白菜叶摇了摇头。“你多吃点儿吧。教导员还没吃饭,我想给他打一点送过去,没其他不辣的了?”
闻阅说:“饺子,武炜他们不吃辣的都吃了饺子。你去后面看看,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周童一听赶紧钻进后厨找老方。老方指了指冰柜:“之前煮的不多,都吃完了,还要就自己再煮点儿吧。”说着朝装蔬菜的塑料大筐踢了一脚:“我这儿一时脱不开手。”
“那我借厨房用用啊方叔,有高汤吗?”周童从冰柜里拎出一袋三鲜饺子,扫视一圈,见厨房里样样齐全要什么有什么,便问老方:“教导员是哪里人啊?”
“好像是南方人吧,具体哪里一下想不起来了。”老方边干着手里的活边看周童洗手煮汤,等汤沸的间隙又麻利地切了葱花和姜沫儿,擓一勺猪油跟盐和生抽调在一起,挥走水汽赶饺子下锅,再摊一张蛋皮,两面儿翻着煎,煎好切成细丝,中途还不忘给锅里加水,让饺子滚了两三回,一个个圆鼓鼓地浮了起来。接着先调汤头,再捞饺子,最后撒上蛋丝和葱花,一气呵成,汤鲜味美,卖相极佳。
“厉害。”老方看得直惊,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头一回见半大小子会做饭的。咱们队里这么多孩子,哪个不是进了部队迫不得已才学会炒两个菜,炒一次就能把我这厨房给点了。”
周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想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后来又想自己家里也不是很穷,只是没人照顾。别说周舰不会,会也是一年到头都不在家。奶奶上了年纪之后一直是周熠做饭,做的时候就叫他在一旁打下手,跟着学,省得将来自己也走了,一老一小在家挨饿。
一样是生活所迫,消防员的孩子也得早当家。
饺子是老方抽空带几个炊事员自己包的,个儿大馅儿足,看着就有胃口。周童趁着热乎劲儿急着往回赶,老方把人喊住,拿了只大碗套在外面隔热,嘱咐端稳了别急慢慢走,当心回头把汤洒了再烫着手。
一碗汤晃晃悠悠到了门口还冒热气。房间门没锁,也不知道敲还是不敲好,犹豫片刻直接推门进去,人没醒,翻了个身,仰睡改为侧睡,被子紧紧抱在怀里,只露一颗脑袋,蜷成了一只虾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屋里太冷。
还是别叫醒他了吧,又有一点不甘心,想讨一句表扬。于是放下水饺用碗扣好,找了纸笔给他留言,不好意思太直白太明显地邀功,只能委婉且谦虚地透露出重点:我亲手煮的哦。
第21章
这晚周童失眠了,倒不是有什么心事,就是一屋子队友集体打鼾,拉锯的拉风箱的拉二胡的,有高有低,有快有慢,谁都不甘逊色于谁,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堪比一场临时拼凑糟糕透顶的交响乐,震得他睁眼闭眼翻来覆去,揉两团纸巾塞在耳朵里也不起作用。
直到第二天早上顶着两只乌青的眼圈,生无可恋地集合出早操时,那些千奇百怪的呼噜声还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涂科和向宇不在,原定这周的实战演练得往后推推。教导员一个人又要当爹又要当妈,上午带中长跑、仰卧起坐、俯卧撑三项体能必训,外加一项单杠引体向上选训;午休搞内务检查,顺便了解这两天队员们的身体和心理恢复情况;下午再带技术训练,攀爬横渡、攻坚技巧、十五米金属拉梯、一人三盘水带连接、双人登窗,这边练着那边还要监督驾驶班做车辆操作训练,一整天脚没挨地,吃饭也比平时要快,但依旧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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