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
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感受过别人口中的心动与甜蜜,极乐与情爱。那是什么感觉?会像此刻一样口干舌燥,炽热难耐吗?拥抱、亲吻,纠纠缠缠,然后热烈地进入彼此、拥有彼此吗?
体温在不断升高,闻阅避无可避地想起与涂科那个混乱不堪的吻。如果小时候的经历不算,那大概就是此生唯一一个吻了。身体开始脱水,哭不出来只能苦笑一声,早知如此,应该努力让那个吻更完美一些的......
是啊,还有涂队,还有教导员,他们也会照顾保护周童的。涂队还在生我的气吗?应该没有,他都教我打拳了......真想学拳击啊,真想再喊一声“师父”。师父对我说过什么?他说过,防守过后的反击才是最漂亮的,他说不许在感到害怕时闭上双眼......
不要,闭眼。
闻阅!
仿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又重回人间,闻阅倏然睁开眼睛,涣散的神志随头顶上方的一声呼喊再次聚集。那是他的班长,是平日里与他一起顶着压力做心理素质强化训练的战友,是每天鼓励他、引导他,教他进了火场不要害怕也不要惊慌的前辈。
“闻阅!闻阅!能听到吗?”
“班长......”闻阅挣扎坐起,忍疼翻下杂物堆,穿过重重浓烟,摸索着爬向一道微弱的电筒光源。
“班长......班长!”重拾求生意识后,四肢也忽然有了一丝力气,闻阅嘶哑干涸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在这里!班长!我能看到你的手电!”
悬挂在地板与地下室之间的杨守生已经被救出。得知闻阅还困在里面,王皎命令其他人迅速撤离,自己趴在脆弱的地板上匍匐,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找了塌陷的洞口。
听见回应后他将手里的电筒再次晃了晃:“你怎么样?能站起来抓住我的手吗?”
闻阅已经爬到了洞口下方,透过模糊的面罩向上看去,他意识到自己也许得站在什么东西上面才能够到王皎的手,于是喊道:“我还好,掉下来的时候后背撞在空气瓶上了,脚也很痛,不过可以站!需要借东西踩一下!现在去找!”
洞口里隐约可见橘色的火光,王皎的面部被热浪炙烤着:“好!小心!我在这里等你!”
顺着原路返回,闻阅很快摸到了一把废弃的椅子,站上去便顺利抓住了王皎的手。可当王皎想试着拉他上去时,闻阅的重量却在朝反方向用力,不断将王皎向洞内拉扯。
几次尝试过后,王皎无奈地喊道:“不行!我一个人没办法拉你出来!”
“没事,放手吧。”闻阅平静地说。“这样拉你也会掉下来的。别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又十分钟过去,在这期间,几名消防员不断替换着进入木楼,边竭力克服内部的热流边尝试用各种办法营救闻阅。水带太滑抓不住,梯子送进去后洞口变窄,无法再容救援人员通过,强行破拆则会造成更严重的塌陷......持续的高温和几次攀爬再滑落让闻阅的体力接近透支,他靠坐在梯子底部,听着空气瓶发出的低气量警报,不断喘息道:“不......不着急......保护好......自己......”
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但闻阅紧盯着笼罩于周身的烟雾,不愿多眨一下眼睛。
...
东边的集结点设置在临街失火建筑前方,周童和五名专职消防员守在高喷车一侧,算着时间,每隔八分钟便向指挥处汇报一次现场情况。
“收到,请继续保持通信。”公共频道里,奚杨不便与他多说,只能在另一边同样焦急地熬着时间,盼着对讲机的下一次响起。
几乎每个片区都不断有消防员失踪、受伤,叶征和武炜等人已经往返火场几次。周童不敢走神,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求救信号,然而一如教导员所说,所有的担心或许早在他们决定成为消防员的一刻就成了既定的事实。
几轮营救失败,撤出火场后,王皎立刻用对讲机发出求救。尽管通讯非常困难,但周童还是立刻从断断续续的语音中分辨出几个关键信息:东南方向、二次塌陷、地下室、省属特勤一中队。
哪怕没有准确的姓名,也无法阻止闻阅的面孔和身影在脑海中浮现。不详的预感充斥心头,令神经倏然紧绷,心跳加快。短时间内对方连续呼救了三次,第三次话音未落,周童就带人从集结点冲了出去,边向奚杨请示边与求救人员确认他们的具体方位无论被困的那个是不是闻阅,这一刻,他都必须挺身而出了。
“周童......周童,听我说。”指挥处里,奚杨眉头紧蹙,不安地握紧了对讲机。“不要冲动,二次坍塌很危险,先......”
“教导员,没有时间了!”周童迈着大步,转眼便找到了一中队进入的巷道口,推开沿路混乱堆砌的杂物,躲避着头顶上方不断烧毁坠落的木片瓦砾,一刻不停地朝东南方向的尽头奔去。
“请求执行紧急干预!”
走得越深信号就越弱。渐渐的,对讲机不再收到回应,只剩其他人匆忙嘈杂的交流。那都不是周童,那些高的低的、粗犷的含糊的,不够沉稳不够谦卑的声音没有一个是周童的。双手越来越冰凉,心也越来越慌,奚杨不停地看表,焦躁地在消防车之间来回踱步。涂科或许能够理解,却也只能按下对讲吩咐坚守在东面的指挥员:“再调两支水枪,掩护好干预小组!”
奚杨还在尝试联系周童,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对讲机没电或故障了,又要来涂科的试了几次。明明身在火场的每个战士对他来说都同样重要,明明应该做到如自己所说,信任他,放开他,不去担心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只要当好那个沉着冷静的教导员,做好自己的工作,可混乱倒错的时空却强行将他拉回到五年之前,最后一次面对周熠离开的时候。
慌乱、紧张、担心、害怕,一切似乎都在重演。
五年,四季交替岁月轮回,一千八百多个个日日夜夜,他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当时的自己能够再勇敢一些,如果能像现在这样运筹帷幄,处变不惊,如果能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倾尽全力保护他,挽救他的生命。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真的要再一次面对,才发现所谓比过去强大不过是徒有其表,是长久以来的自我宽恕和安慰。现在的他依旧懦弱,依旧一触即溃,依旧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任凭自己被恐惧支配却束手无措。
然而就在下一刻,终于赶到的姚宏伟刚刚踏进指挥处,接过现场指挥,他便迅速戴上头盔背起空呼,毫不犹豫地朝周童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34章
地下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一度令人怀疑自己的感知功能已经失常。高温和缺氧让意识再次变得混乱,唯一清楚的是地板随时可能再次发生塌陷,也知道队友们还在不断地做着努力,所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叫他们放弃自己的话来。筋疲力竭的闻阅将对讲机举到嘴边,摸索好久才找到并按下了通话键。
“我需要......空气......”
声音太小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按对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漫长的十几秒过去,绝望和恐惧一点一点地摧毁着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意志,就在闻阅即将坚持不住,又一次想要闭上眼睛时,手里的对讲机终于有了动静。
“闻阅!听得到吗?闻阅?!收到请回答!”
是班长又来了吗......闻阅没有力气去分辨,只觉得滋滋作响、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每一个吐字都好熟悉好亲切,又像幻听一般地不真实。
“闻阅!说话!我是周童!”
周......童?
不等闻阅已经迟钝的大脑反应,那声音忽然变得立体起来,仿佛就在耳边。
“闻阅!我现在把空气瓶放下去,接住了!能听见就拽一拽绳子!”
洞内涌出的温度和烟气让人无法贴近探查里面的情况。下方始终没有反应,周童趴在一块薄薄的门板上,一点一点地放松着绳索,直到感觉空气瓶轻轻触地,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绳索一端的重量忽然消失,继而微微绷紧,周童的神经也稍稍得以放松,并立刻意识到这是闻阅在朝他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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