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孟易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让彭争感到莫名的安心。
可能就是人格魅力吧。
所以他在孟易面前特别放松,放松到可以允许孟易随便拿他的体重开玩笑,可以用自己因为肥胖而导致的滑稽故事来逗他开心,可以在孟易面前不顾形象地奔跑起跳或摔倒,可以放纵自己的胃口带着孟易一起大吃大喝。
虽然孟易只吃了一小部分,但有人能跟自己一起经历这些日常,他真的很开心。然而刚刚张涵说的话让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把一个沉醉于裸体跳舞的人叫醒了问——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突然被第三个人点破他的胖,当时在孟易面前他猛地感到了自卑,虽然张涵的用词并不犀利,但他还是怕被谈论,怕被介意。
怕孟易介意。
他一直以来的迷之自信在这一刻有些立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跟孟易在一起的放松状态是不是会让他反感,孟易会讨厌胖子吗,会讨厌自己吗,他是那个爱好裸舞表演的观众吗?
他脑子里胡乱想着,一节课下来什么也没听进去,课间的时候去了趟厕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厕所当间的黄毛,以及站在他前面的梁晨,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一个方向,彭争往前走了两步,孟易站在一个小便池旁,偏头看着梁晨。
“说完了?能让我尿了吗?”孟易说。
粱晨找孟易麻烦了!
彭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是因为孟易救了自己吗?
梁晨听见门口来人的动静看过去,他不屑地朝彭争勾了勾嘴角,又扫了孟易一眼,双手插兜晃悠着带走了一众小弟,从他身边路过时黄毛还挑衅地“哼”了一声,如此中二的场面让彭争差点笑场,但他忍住了。
孟易往前两步,伸手准备掏鸟,这时候彭争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着急地问:“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孟易一个激灵,临门一脚的尿意成功的憋了回去,他收回手说:“没有,就是问小巷子的事是不是我举报的。”
彭争理解了一会:“那是你吗?”
孟易叹了口气:“不是,我是想去来着,但还没来得及,”他往下看了看,说:“一起吗?”
彭争顿了顿:“啊!”开始低头解校服裤子里面的绳子。
他裤腰肥,穿久了松紧有些超出弹性限度,所以里面的小绳就成了他的“腰带”,他慢悠悠地准备好后孟易那头已经开始放水。
“昨天你也看见了吧,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孟易在说小巷子,“以后从那走你就不用怕了,我也放心了。”
彭争转头:“什么意思啊?”
孟易笑笑:“想什么呢?”他安慰道,“球照样教,一码归一码。”
彭争闻言放下了心,他又问:“粱晨他真没再说什么吗?”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尤其在粱晨刚才看他一眼之后。
“管好你自己吧,”孟易说,“等你减肥成功,我就靠你罩着了。”
彭争被他说得有些心猿意马,他话里的好多信息值得期待,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发现孟易正低头盯着他看,他顺着目光看向自己,原来吐完水的鸟还一直握在手里,他光顾着说话忘了该干什么。
“风干啊?”孟易笑着问。
彭争脸顿时红透,手忙脚乱地穿好裤子,小绳也忘了系,按下冲水按钮提着裤子跑回了教室。
“什么毛病?”孟易纳闷,转身去洗手。
回到教室,彭争把脸埋在书堆里,不知道怎么了,被孟易盯着看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别扭,大家都是男生,上厕所什么的看一眼也正常,可是在孟易那就特别……放不开。
他都数不过来是第几次对孟易“特别”了,好像自从认识了他之后许多正常的事变得不正常了,也有许多不正常的事变得正常了,这到底正不正常,他有点懵。
“都赶紧给我回座!”班主任捧着一摞卷子站在班级门口喊,“考成这个奶奶样,还好意思疯呢?”
一屋子散乱的同学顿时各归各位,彭争垂着混沌的脑袋直起身,看见班主任把卷子“嘭”的一声摔在讲桌上,腾起两股粉笔灰烟。
班主任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教语文,最爱用语文书上没有的大道理给他们洗脑,而且最终都会点题到高考上面来,每次写作文彭争都想给她递笔,他特想知道这位舌绽莲花的大佬能写出多少分的八股文。
“离高考不到一百天了,你们就拿这种水平上考场啊?”班主任把直尺教具“咣咣”往考卷上怼,台下同学一个个把头埋进书堆后面,谁都没敢吭声。
班主任翻了个白眼,摔摔打打地拿出一张A3纸,是大榜。
“看看你们考得啊,我给你们念念。”她开始念那几个彭争耳熟能详的优等生名字和年级排名,那些小到彭争望尘莫及的数字却并没有让班主任的冰块脸有所缓解。
“开学第一场考试,就给我考成这样,”班主任开始咆哮,“年级前二十一个没有,你们过年都过傻了吧?”彭争看见第一排那个总考第一的女生开始小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地,写满了“我不该我不想我不愿”。
“咱是普通班,我也不求你们跟重点班比,”班主任开始发动二轮攻势,举例“别人家的孩子”:“就说孟易吧,同样考文科,人家美术生都比你们分高,你们不觉得害臊吗?”
彭争听见孟易的名字顿时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班主任讲话,孟易这次考得好吗,排多少名,他想知道。
他死死盯着班主任的嘴,想听她接着说更多关于孟易的事,班主任似乎也喜欢孟易这小伙子,顺着当下的话头说:“人家起点就比你们高,还比你们努力,虽然这次没进前十。”
班主任的转折有点搞笑,有个男生没忍住笑出了声,“王帆你还有脸笑啊!”班主任指着他,“人家是因为出去集训了几个月,你干啥了?把书给你你都不一定考得过人家,”她顿了顿,“找不着答案!”
彭争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班主任又在苦口婆心和振奋激情两种情感中切换着劝说了一番,开始发卷子讲题。
彭争接过考卷看着上面眼熟的分数,想着班主任说的孟易集训了那么久回来还能跟上文化课,而自己的改变却从未开始,昨天的誓言犹在耳边,但行动起来却并不像喊一嗓子那么容易。
“好好学吧,”班主任看着同学们感慨道,“你们现在还不懂,学校这个地方只是看起来把你们都放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但有的人早就飞出去了,一出校门影都看不见,你再想追,就更难了。”
校园里养的一群和平鸽呼啦呼啦飞起来,在教学楼的一角盘旋着,复又落在屋顶休息,彭争看着蹦蹦跳跳的鸽子,突然懂了什么。
他和孟易之间本就相隔万里,就像班主任说的,如果不是在同一个学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遇见。
孟易总有一天会飞得更远,自己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仰望,他手里没有风筝线,也没长结实的翅膀,孟易不会自己回来,而他也追不上。
他想到爸妈总是一起看书或学习,哪怕看个电视剧、学做一道菜都要在一起,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果自己也跑起来呢?
孟易会愿意等一等他吗?
就算他不愿意,自己也能跟他靠得近一点。
他喜欢和孟易聊天,喜欢和孟易打球,喜欢和他一起吃早餐,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更不想这种失去是因为自己的懒惰和不上进。
他低头看着卷子,想到只要通过这些文字就能拉近自己和孟易的距离,顿时觉得他俩之间离得特别近,不用跋山涉水,不用翻山越岭,在空白处填上正确答案就能有一个可期的未来,简单得很。
要追上孟易。
要追上他。
得从现在开始了。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彭争敢发誓他的思想意识特别坚定,学习热情也依旧高涨,可身体硬件有些老旧,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语言,一节课下来他听得云里雾里,有些知识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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