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盏(67)

　　彭争在微凉的风里散着步往家走。

　　平时这个点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加班，难得有清闲的时候，趁着今天刚好运动运动。

　　这段时间忙得连健身都荒废了，他看了看表，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到家，做六十个卷腹再睡吧。

　　“咣铛——”

　　有人踩翻了易拉罐的声音。

　　彭争回头看了一眼，街上零星有几个醉汉，其余都是路灯也照不亮的黑暗。

　　他转过头，加快了脚步。

　　孟易靠墙站了一会，他默数了大约十五秒，才探出头去。

　　刚才他只顾着盯人看，没注意脚下的路，估计彭争也被吓到了，步伐明显加快。

　　不过他颇有经验，就算彭争再快一点，他也能跟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是看到彭争和苏杭并肩出门的时候心思顿时乱了。

　　那张虽然被辟谣的照片，那个奇怪的电话，刚才两人的状态，似乎都在预示着彭争并非单身。

　　他想知道苏杭和彭争的关系到底有多“好”，想知道彭争家里还住着谁，想知道彭争究竟有没有另一半。

　　现在有吗？

　　曾经有过吗？

　　他想知道的很多，却不敢问。

　　前方的彭争走到了马路对面，孟易没动，和他保持着固定距离继续往前走。

　　可能是经常运动的原因，彭争整个人肩背挺拔，像个笔直的衣服架。

　　与那天正面看他不同，彭争的背影更像一个成年男人，宽厚的脊背把衬衣撑得平整，腰带束出完美的腰型，臀部有两个饱满的弧度，随着步伐挤上去又落下来。

　　孟易承认，减肥后的彭争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七年前胖胖的彭争他也觉得可爱，这种可爱让他下意识把彭争当成弟弟来看。

　　但现在的彭争有点猛，他的每个眼神和动作，身体上每个细节和部位，孟易都想好好研究，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组合，能让一个人的魅力陡增。

　　他一直以为，他对彭争的感觉很模糊。

　　上学的时候和彭争在一起很开心，彭争见到他总是笑，无论他做什么彭争都会无脑吹，像个标准脑残粉，他也愿意为彭争做许多事。

　　后来，他带着一肚子愧疚来到这里，没能按时赴约，彭争一定很伤心，他有太多想说的话，最后全都说给了那只柯基听。

　　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他的心蓦地翻了一下，可能是奇怪的占有欲作祟，他无法接受彭争身边有别人。

　　俞后言说他这是喜欢，他没敢承认，因为承认了也没用。

　　然后就是刚才在酒吧里，他们两个简直像把照片在他面前真人展示。

　　有股无名的火往他心里钻，烧得他失去了理智，在榨柠檬时使了吃奶的劲儿，三颗柠檬只兑了半杯的水。

　　不过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万一人俩真是一对，他这么做就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他没什么立场，只是彭争的一个老朋友而已。

　　想到这，孟易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啊，自己只是彭争的朋友而已，凭什么管东管西？凭什么半夜跟踪人到这里？

　　彭争交什么朋友是他的事，没必要处处跟自己报备。

　　他站在原地陷入茫然，周围有些陌生，大概是走到彭争家附近了。

　　他重新抬头找人，却发现整条街就只有他自己。

　　原本在他斜对面走着的人不见了。

　　孟易有些慌，他四处看了看，除了路灯，就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马路上，影子拉得老长。

　　他走到彭争刚才走的路上往前找了找，又站下安静地听，没听见任何动静。

　　向来擅长跟踪别人的孟易竟然把人跟丢了！

　　难受，沮丧。

　　想知道的问题一个答案都没找到。

　　他郁闷地靠在墙边，长出墙外的绿植轻搭在他肩上，他烦躁地拂了拂。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拽进了旁边的阴影里。

　　孟易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彭争大力按在了墙上，下一秒，彭争就吻住了他。

　　场景转换太快，孟易完全呆住了。

　　身体机能全部宕机，只有少部分还能工作。

　　残存一丝的触觉能感到唇上的触感异常柔软。

　　残存一丝的嗅觉能闻到鼻间呼出的淡淡柠檬香。

　　残存一丝的听觉能听见彭争粗着嗓子说了两句话。

　　“孟老师，柠檬水可真酸呐……”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第43章 教教我

　　楼道里有点黑，墙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绿光，照着一前一后上楼的两人。

　　孟易跟在彭争身后，周围虽然很黑，他却能清楚地看见每一级台阶。

　　两人错落的脚步声时轻时重，踩到石子的声音孟易也能听得分明。

　　空气中偶尔有潮湿的气味飘过，孟易仿佛能感觉到墙上斑驳的墙皮和绿苔。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有了跨越性的提高，唯独嘴唇失去了知觉。

　　就像吃了一碗椒麻鸡，辣、鲜、香味褪去之后，只有麻还残留着。

　　如果可以用动画片中夸张的方式表达，那就是他现在全身都黑了，只有嘴唇发着光。

　　刚才彭争凑上来的时候，他没想过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

　　彭争的嘴唇很软，带着炽热的温度覆下来，让孟易觉得他又醉了。

　　可他明明没喝多少酒。

　　这个吻一触即分，仿佛只是为了安慰他似的，然后他就在彭争的嗓音蛊惑下，红着脸跟人回了家。

　　彭争开了门，进到屋里给孟易拿拖鞋。

　　“屋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彭争说着打开了灯，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陈设简单，沙发电视茶几等都是禁欲的黑白配色，屋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孟易往卧室里瞥了一眼，只看见灰色棉质床单的一角。

　　不像有人的样子。

　　正想着，彭争走过来递给他一套睡衣：“穿这套吧，刚洗过的。”

　　孟易愣了一瞬。

　　刚才一直处在黑暗里，他窘得还算自然，现在周围大亮，两人还因为一件睡衣四目相对，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慢慢爬回来了。

　　孟易同学。

　　你又在胡思乱想。

　　人家只是不希望你弄脏他的床单而已。

　　不就是睡衣，请像个爷们一样接过。

　　孟易抬起手，彭争却把睡衣收回了：“犹豫什么，想裸睡啊？”

　　他笑得好看，孟易却觉得他欠揍得很，一把抢过睡衣走进浴室。

　　彭争在他身后喊：“左边是热水！”

　　他没说要洗澡啊！

　　孟易对着镜子恶狠狠地说。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浴室，设计同样的简单，墙上的架子摆着洗发水和沐浴露，孟易拿起来闻了闻，是彭争身上的味道。

　　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闻过，总之这个味道跟彭争有关就对了。

　　他挺喜欢。

　　脱掉衣服打开热水，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冲，熟悉的黑暗让他又想起刚刚的吻……

　　热水流进鼻腔，他手忙脚乱去关开关，结果不小心往右推了过去。

　　“我操！”

　　冰凉的水给他激得跳了起来，他稳住湿滑的脚下，一手扶着洗脸池一手关掉了花洒。

　　“唉……”

　　洗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彭争靠在浴室门对面的墙上等他，孟易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在地上。

　　他表面平静地问：“站这干嘛？”

　　彭争似笑非笑：“洗个澡跟打仗似的，闹耗子了？”

　　孟易看着眼前的大耗子说：“水有点凉。”然后走进了卧室。

　　听着哗哗的水声，孟易又一次觉得不真实。

　　他和彭争从重逢到今天才过了四五天，总共才见了三次面，剧情却发展得比热恋情侣都快。

　　他俩仿佛同时忽略了丢失的那七年，再次遇见不顾一切，只想每时每刻和对方待在一起。

　　刚重逢的那一刻两人都很克制，可仅仅几次的互动就能迅速找回过去的熟悉感，这样的默契让孟易觉得踏实。

　　大概彭争和他是一致的，不想再错过一个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