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显吗?”孟易反问,看了一眼旁边的彭争,“我弹跳能力很好的。”
保安大哥完全被这荒唐的场景震到了,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谁是罪魁祸首,只想着该怎么处理,怎么跟领导汇报。
“这家伙这得多大劲儿啊,”他想到什么,“你俩没受伤吧?”
孟易摇摇头,对他说:“大哥,祸是我闯的,我认赔,你看应该是怎么个流程,我现在跟你过去。”
保安一听明显放松很多,他也怕这俩人是那种惹了事转身就走的无赖,既然肯负责,他跟领导也好交代。
“那行,那跟我来吧,先去作个记录,”他转身往场外走,孟易晃了晃彭争示意他跟上,彭争弯腰拾起两人的书包,跟着走了出去。
“我的娘啊,这啥事都有啊……”大哥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孟易跟在身后趁他不注意,把穿反的球衣调了个方向。
“你们这属于破坏公物,得赔钱的!”保安室里,一位瘦小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拿腔拿调地对他俩说。
“经理,他俩没说不赔,这不人都来了吗?”保安大哥帮着解释,经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彭争站在一旁,局促地握着书包带,孟易抱着胳膊浏览着墙上的各种信息,听着经理发难。
“篮球架得换新的,再加上地面维修费,人工费,清理费,总共下来的价格恐怕你们承担不起,”经理转了转眼睛,“你们还是学生吧,把你们父母叫来。”
听见叫父母彭争紧张起来,孟易笑了笑说:“您先说个价,我听听。”
这位经理似乎当官上瘾,遇到不服管的就特来劲,他大笑一声,拿出个计算器开始啪啪啪按起来:“篮球架我们都是统一采购,现在因为你我们得单独换,这批是领导叮嘱的选得最贵的液压式,我就不要你运费也得5000一个吧。”
他根本不懂什么款式,只是把听说过的词都拿出来用,骗这两个小屁孩还不易如反掌!
彭争听见价格睁大了眼睛看向孟易,孟易嘴角带笑听着经理继续。
“砸坏的地面算2000,清理废墟1000,人工费1000,”他看了看计算器上即将凑整的数字,顿了顿说,“这样,你直接给我拿一万,这事就跟你俩没关系了,至于到底是谁弄坏了球架,我们也不深究了。”
他欲言又止,眼神在孟易和彭争之间来回飘,保安大哥站在经理背后冲孟易挤眉弄眼,这一千一千的价格听得他都肉疼,这两个小孩上哪弄钱去。
孟易点点头,经理以为他同意了,心下暗自兴奋,却听见孟易说:“既然这样,那我也给你算算?”
他一屁股坐上办公桌,上身前倾,盯着经理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首先,篮球架是我弄倒的没错,但在它倒之前,就已经螺丝松动不堪一击,除了我俩,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玩球吧?”
“作为物业经理,理应对管辖区域内的公共设施一清二楚,它一直是个什么状态,想必不用我多说,”他右手撑在桌子上,压迫着质问,“那么这件事到底是属于我破坏公物,还是你们监管不力公物伤人,值得好好讨论一下。”
“你……”经理有点慌。
孟易直起身:“第二,你说的球架价格,我完全赞同,”三人齐刷刷看向他,“一款好的液压式球架少则四五千,多则上万,但是抱歉,被我连根拔起的那款,只是普通的地埋式,价格上恐怕可以除以2吧?”
“换句话说,如果你们的球架真是液压式的,恐怕今天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见面。”
彭争觉得孟易在发光。
“第三,至于人工费,我猜就是安装球架的费用,这个不应该是厂家承包或者物业承担吗,如果没有我们,你们就不装新的了吗?”
“而且,如果新的球架仍是地埋式,那么砸坏的地面可以在安装时一起维修,费用恐怕用不了2000吧。”
保安大哥听得很认真,连经理朝他要纸巾都没注意。
“第四,清理废墟要用这么多钱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们换新球架时旧的怎么处理,也是1000块处理一回吗?”孟易微笑着问。
“我们那是正常作业,你这得你负责!”经理气得吹胡子瞪眼。
“如果害他们单独跑一趟了,我可以负责,”孟易说,“但你墙上的工作计划表明明写了,‘新球架已入库,计划于4月5日更换完毕’,”孟易顿了顿,“我看不止清理废墟的钱,就连球架的钱也能免了吧?”
彭争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榆木脑袋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孟易的逻辑,他到底是如何在短短几分钟内,仅凭借一张嘴就能扭转乾坤,把原本一万块的饥荒说到几百块就能搞定。
保安大叔像是被孟易圈了粉,话音刚落就使劲鼓起掌,边鼓还边说:“哎呀妈呀这小伙子太神了,这家伙小嘴叭叭的真能说,就你这样的以后娶媳妇都不用拿彩礼!”
“赵大富!”经理暴喊一声,眼镜抖歪了挂在脸上,“不想干了是吧?”
赵大富一秒严肃,对经理说:“经理,我带他俩看看现场去,你放心,该赔的一分不能让他俩少拿。”
经理也觉得脸上无光,顺着台阶下:“快去快回,不许把人给我放跑了!”
“放心领导!”赵大富转身示意他俩快走,孟易跟在彭争身后,走出了值班室。
说是看现场,但其实就是找个借口从屋子里出来,赵大富把两人送到路口,拍了拍孟易的肩膀说:“小伙子,有两下子,我们那经理一直都那死出,我们早看不惯他了,今天跟着你倒是彻底爽了一把,得劲儿!哈哈哈!”
孟易不好意思笑笑:“该是我们谢谢你赵哥,你没少帮我俩说话,”他想了想说,“回去他不会难为你吧?”
赵大富一挥手:“哎,放心吧我没事,本来他也是想讹你们,他没少用这招往兜里划拉钱,那新架子今天我们刚帮他扛库里,明天就装,你们也是点子正。”
“修地面的钱明天我送来吧,”孟易说。
“拿个三百两百就行,你们都是学生,也没啥钱,”赵大富说,“明天我们上午九点开始装,你来了直接给师傅也行,正好看着他修上。”
“好。”孟易点点头。
夜晚的空气有些潮湿,墨染的天空挂着一弯月,偶尔有稀薄而飘渺的云雾飘过。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走,彭争一直没说话,孟易以为他是吓着了,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比他们以往回家的时间晚得多,不知道彭争这次会编个什么理由。
“想好怎么说了吗?”孟易问他。
“嗯?”彭争抬头,“什么?”
“跟你爸妈啊,都这么晚了,回去怎么解释?”彭争抬手看了看表,放下胳膊说了句,“实话实说。”
孟易有点惊讶,又不怕给父母添堵了?见他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头看着地面往前走,孟易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眼前。
“被吓着了吧?”孟易问得很小声,有点像青草上的一滴露水。
“对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有没有伤到哪?”孟易说着转动彭争的身体,想四处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彭争看着孟易的脸,那个孟易听腻了的词又来到嘴边,在他舌尖转了转。
“孟易,”彭争叫他的名字。
“别说谢谢!”孟易用手指着他,“再说我真生气啊。”
彭争笑笑,宽大版球衣在孟易身上穿出了另一种风格,就像他这个人,好像把所有的不适合放在他身上,他都能兼容并包,篮球也可以开出桃花,会打架也会讲价,孟易到底还有多少面,他不知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来,”彭争看着他说。
孟易站直身子:“怎么,帮我撑场子啊?”
彭争过了一会才说:“就想陪着你。”
这其实是彭争的心里话,就想陪他一起来,一起面对本应彭争独自面对的情况,但在当下这个静谧的环境,当下两人相隔的距离,当下两人对话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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