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柏朝没能得手,就亲了亲他的手掌,然后坐回原位,一条腿平放,一条腿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尚未熄火的黑眸深不见底,定定地瞧着他,声音还有些哑,“你还睡吗?不睡就回去吧。”
虞度秋:“你引我来这儿就是想做这档子事?”
柏朝无辜地摇头:“在我想做的事里,你在下面。”
“那你只能做梦了。”虞度秋对这个话题毫无探讨兴趣,转动视线把这间小得可怜的“卧室”尽收眼底,问,“我不明白,住这种地方和露宿街头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逃?找警察应该能帮你吧,最坏也就是再变回孤儿,你又不是没当过。”
“……”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恐怕下一秒就鼻青脸肿了,但对象是虞度秋,柏朝除了原谅,别无他法。
“涉及到很多无奈,等抓住柏志明以后跟你说。”
虞度秋:“看着我眼睛。”
柏朝坦然回视。
审察的目光在他脸上游走了一遍,虞度秋哼哼两声:“行吧。”
司机赵师傅就等在别墅外边,本以为老板怎么也得睡个把小时后才出来,没想到一小时不到就打道回府了。
虞度秋刚坐进车里,兜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他拿起看了眼,对另一边钻进来的柏朝道:“纪凛说,他们专案组协商好了带哪些人赶赴云南,出发日期也定了,下周一。”
柏朝平淡地答了个“好”字。
后视镜内,别墅的轮廓逐渐缩小,最终隐于扶疏枝叶中,再也看不见了。
“小柏眼狼。”
“嗯?”
“既然从这个‘家’里出来了,就别回去了。”虞度秋闭着眼,手指在扶手上敲着熟悉的旋律,梦呓似地低声说,“无论你身后是怎样的路,都别往回看。跟着我,往前走,明白吗?”
柏朝沉默几秒:“你愿意带我走多远呢?”
虞度秋无声地勾唇:“只要你不回头,可以是很远。”
“比其他人都远吗?”
“和你的生命一样远。”
柏朝怔怔看他,忽而笑了:“好,我会努力活着的。”
“加油。”虞度秋敷衍地挥挥手,“困了,睡会儿,别说话。”
柏朝果然不再出声,但了几分钟,他自言自语似地轻声说:“我不会回头的。”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想过,路并不是只有前进和后退两个选择。
即便一直携手往前走,也可能会遇到无可避免的分叉,一旦踏错一步,就会渐行渐远,甚至背道而驰,从此,再也无法回到同一条路上。
作者有话说:
块:踏错了我就把两条路修到一起,莫慌
第78章
8月20日,平义市上空乌云翻滚,天幕低垂,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无尽的灰蒙之下。
洪良章撑着老腰,站在窗边仰望了会儿这阴沉沉的天气,愁叹:“不会下雷阵雨吧……少爷,要不你等明天放晴了再去?正好明天贾晋他们就到了,多带几个人,凑个吉利数字,现在13个……这数字不好啊。”
虞度秋刚戴上那块有诅咒嫌疑的鹦鹉螺手表,抬起胳膊,让临时男佣柏朝翻折衬衫袖口,回道:“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没雨,而且13是西方文化中的不吉利,这儿是中国,没有救世主,也没有背叛主的犹大,中国文化认为13是个吉利数字,比如佛教有13宗,代表功德圆满。咱们迷信也得看地点好吗,洪伯?”
洪良章听得一愣一愣:“是吗,这我倒不清楚……”
娄保国偷偷对周毅耳语:“这算不算用迷信打败迷信?”
周毅没工夫搭理他,捣鼓着自己的手机:“去去去,忙着呢。”
“忙啥啊你?”
“小果快开学了,作业还剩一大堆,这个暑假事情太多了没好好监督她……哎,马上要出国了,不知道哪天回来,我在跟她爷爷奶奶说,盯着她点儿。”
虞度秋站在试衣镜前孤芳自赏,闻言忽然想起来:“对了,平中那起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还没找出放照片的人?”
周毅摇头:“小果说他们学校的学生都被警察调查过了,但没查出可疑分子,要么是作案人撒谎水平高超,要么……确实不是校内人员放的。”
“除了校内人员,那段时间内进出平中的就只有警方和我们了,该不会……真是纪凛?”
周毅:“应该不是吧……”
上周去扫墓的时候还说不怀疑人家了,合着人家剖心剖肺的真情流露,在虞大少眼里只值一周的信任期。
柏朝抚了遍他平整的西装,确保上面没有一处褶皱,然后说:“你一会儿最好别问他是不是放照片的人。”
虞度秋诧异:“当然不会,万一他真是,不就打草惊蛇了?你当我没常识吗?”
“……”
众人内心默默点头:您确实没有啊。
正在楼下客厅喝茶的纪凛猛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抬起头时,又看见了一队黑西装众星捧月似地簇拥着一个白西装,走下旋转楼梯……等等,为什么他用了“又”字?
纪凛苦思冥想,蓦地回忆起来了:前不久去珠宝展那天,也是这场景。
那天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夜晚的绑架案和姜胜的车祸,紧接着又发现柏志明诈死,全是重大突破,导致当时的一些细节和猜测被忽略,没了下文,这会儿看到虞度秋左手中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他才冷不丁地想起来,那天他们揣测,雨巷案凶手的凶器可能是珠宝戒指。
而虞度秋手上的这枚戒指,就是按照凶器一比一还原定做的。
落地窗外的阳光射入客厅,不仅戒托上的红宝石光芒耀眼夺目,似乎还有道冷锐光线一闪而过。
是冷兵器独有的反射光。
纪凛心头猛地一跳:“你戴着它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去杀人的。”
“防身罢了。”虞度秋难得幼稚,伸手去勾他下巴,咧开一个幅度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诞笑容,模仿变态杀人犯的口吻,阴恻恻地说出经典台词:“Why so serious?”
手还没勾到,被横生出的另一只手按下。
柏朝黑着脸:“少爷,朋友妻,不可欺。”
一句话震住了全场。
柏朝顺势牵着虞度秋,往外走了。
娄保国也赶紧推着周毅和洪伯逃离现场,小声催促:“快走快走,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就倒霉了。”
等到呆若木鸡的纪凛终于回神暴怒时,客厅里的其他人早已溜光了。
恼羞成怒的纪队长没能第一时间逮到人骂,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小麦色的脸涨得透红,直至车队开到了飞机场,仍未消气。
比他们先到的裴鸣早已侯着了,看见他这副愤慨不甘的模样,打趣似地问:“纪警官这是怎么了?度秋,是不是你欺负他了?”
虞度秋无辜地摊手:“裴哥别冤枉我,是你胆大包天的前员工干的。”
裴鸣笑笑:“原来是柏朝啊,他年纪小,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话……总觉得哪儿不舒服,虞度秋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裴鸣的语气太高高在上了。
不过是调侃一句“前员工”,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虞度秋眼珠一转,拉过了身后的保镖,搭上他的肩:“宝贝儿,给纪队道个歉,下回不准拿他开玩笑,太过分了。”
纪凛气极反笑:“难道不是你带坏他的?”
“我哪有开过你玩笑?别污蔑人啊纪队。”十岁生日吃了苹果都记得的虞度秋突然失忆,“我一直很尊重你的好吧。”
纪凛此刻非常想掐自己的人中,否则怕是要气厥过去。
柏朝最终听话地道了歉,也没多大事,纪凛摆摆手就过去了,不想再为这种无聊的口舌之争耗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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