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怎么从大门口过来,”季松临轻手轻脚地拍他后背:“是不是冷,你在发抖。”
徐尘屿放开了季松临,看着他眼睛说:“嗯,院里太冷了,咱们回家。”
季松临冻得发紫的脸庞一直带着笑,他眉眼一弯:“我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徐尘屿扶住他的背,将人拉起来,接着赶紧别过脸去,他好像不能见季松临笑,他一笑,徐尘屿浑身就抽着疼,心都碎了。
第40章 别离开我
真的冻了太久,脚底像是灌了铅,季松临连上台阶都没力气,徐尘屿立刻蹲下身,他拽过季松临手臂,把人背起来。
“不用不用,我比你重多了,”季松临长腿一蹬,就要从他背上跳下来:“你先放我下来。”
“不重,”徐尘屿牢牢抓紧他的脚踝,走在风雪遽然的庭院里:“我平时负重越野也是这么练的,你别乱动就行。”
那双手抓得太紧了,甚至捏红了他的皮肤,庭院了铺面毯子一般厚的雪花,空气中起了迷蒙的白雾。
“累不累?”走了两三步,季松临掐了下他的脸颊,却摸到了一片潮湿,他吓得赶忙偏头,见徐尘屿眼眶微红,声音发抖:“怎么了,尘屿,你先放我下来。”
徐尘屿固执地不让他看,扭过头去:“没事,雪掉进来了,眯了眼睛。”
季松临不再挣扎,他乖乖地趴在徐尘屿背上,下巴抵住他肩膀,双手环住他脖颈,也不在乎周遭偶尔投来奇怪目光的邻居,徐尘屿迈着脚步,走一步就留下一个雪脚印,雪声飒飒娑娑,两人如墨浓的黑发上沾满了银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落雪和脚步声响,以及一对有情人。
电梯门打开,滚落的那锅乌鸡汤已经被保洁员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点稀薄痕迹,蜿蜿蜒蜒的油渍淌到了门槛处。
小公寓还是一派乱象,黑胶和磁带还没来得及整理,徐尘屿将季松临轻轻放在沙发上,他走到玄关矮柜里摸索出一双毛绒拖鞋,蹲在季松临身前,帮他换鞋子。
裤子被风雪浸湿了,冷冰冷地贴着季松临的小腿,捏在手里的脚踝冻得通红,骨头处呈现青紫,徐尘屿看着看着,那股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你说你是不是傻,下那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
季松临浑身没什么力气,他靠在沙发软垫,垂着眼睫地跟徐尘屿认错:“我手机没电了,怕你下楼找不到我着急,就没走。”
徐尘屿伸手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脸颊也有点泛红:“我去泡感冒药,你靠着歇一会儿。”
季松临一把拽住徐尘屿手腕,他仰头看着他的侧影,绽放了一个近乎孩童的笑脸:“尘屿,我错了,你别生气。”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臂不住颤抖,再也无法抑制,徐尘屿转过身来,将季松临揽在胸膛,他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将脸庞埋在他的颈边,心里酸涩,眼里也酸涩:“没生你气,我就是……以后别这样了,万一哪里冻坏了怎么办。”
“好。”
季松临无力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踌躇了很久,才轻声问:“我们的事,阿姨不同意是么?”
沿着他的肩颈线,徐尘屿藏起自己的黯然神伤,他没说话,而是摇了摇头。
季松临立即笑起来,声音都开心了七八分:“那就是同意了。”
徐尘屿没吭声,还是摇摇头,季松临有点发懵,他脑袋昏沉,想了会儿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又问:“那阿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徐尘屿闷声说:“她会同意的,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他还是死死抱着季松临,就如同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般,舍不得撒手。
拥抱良久,快喘不过来气了,季松临拍了拍脖子上死命攥着他的手臂,示意徐尘屿放开,他与他面对面,笃定地说:“好,你也别着急,慢慢来,多久我都等。”
徐尘屿绷着脸,唇线往下垂,怎么看怎么悲苦。季松临那双眼睛却好似汪洋大海,波动的海浪由‘深情’二字构成,看一眼就溺进里面。
季松临笑了,他难得顽皮地用手指提起徐尘屿两边嘴角,逗他:“你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手指仿佛抬着一只画笔,一点点描摹着徐尘屿微笑的模样,季松临不变的笑容里散落着细碎的光点,全部都是他不言而喻的温柔。
徐尘屿勉强扬了点嘴角,小梨涡不深,也没了寻常的光彩。季松临夹高他的脸庞,侧脸贴过去,蹭了蹭。
不过一夜时间,季松临下巴冒出点青色胡茬,蹭得徐尘屿脸皮发红,他鼓着腮帮子说:“胡子戳到我了。”
“那我去刮,”说着季松临就要起身。
徐尘屿扯着手臂将他拉回来,摁住双肩,摁去了沙发上:“你坐下,我帮你。”
身子越发绵软,额头更烫了,仿佛疲惫得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季松临瘫了似的缓着呼吸。
蓝色叮当猫的卡通杯冒着腾腾热汽,徐尘屿喂季松临喝下感冒冲剂,手里拿着一柄刮胡刀,他找不到电动的了,洗漱台上就放着这么一把。
徐尘屿一手拖住他的下巴,打了摩斯,季松临下半张脸淹没在白乎乎的泡沫里,他从没帮别人刮过胡子,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极其小心,也不知道是不熟练还是别扭着手,刮一圈胡子,徐尘屿围着季松临转了360度。
季松临乖乖地坐着,仰高头颅,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他,从昨夜开始,他就想这样看看他了,胡思乱想的情绪得到抚慰,害怕和焦虑也慢慢退化,他眼前只剩下徐尘屿俊朗好看的轮廓。
昨天哀伤的余韵还没过去,但只要彼此挨在一起,所有的不安都会被消解,徐尘屿心情终于好转了一点,,他慢慢地给他刮胡子,却问:“你老看我干嘛?”
“就是想看看你。”季松临咧着嘴笑了。
“你在害怕么?”刚刚在大院里第一眼看到的,不止是他的笑,那双桃花眼里还有无尽的恐慌。
徐尘屿用湿毛巾给他擦掉最后那点泡沫,在一片雪光里,对他说:“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季松临心潮辗动,他忍了一晚上,这才敢俯过身去,抱过徐尘屿,翼翼小心地请求道:“别离开我。”
徐尘屿一手盖住他后脑,揉弄着他的发心,却听见季松临一声又一声喊他的名字,就喊‘尘屿’两个字。
徐尘屿一颗心又暖又痛。
城市的人们太擅长离别,连再见也不曾细讲,季松临多怕他们会落了俗套,他从不曾求锋芒,不求天高地广,也不求扶摇直上,但现在,他想求一个徐尘屿。
徐尘屿费力地将眼眶里温热的液体逼回去,他就在季松临耳旁,小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Z市的冬天愈来愈冷了,细雪没半点停下的意思,仍然绵绵不绝地四散飞舞。
那天之后,两人各自忙活起来,季松临曾经工作过的律师事务所来了活计,他的前任老板兼好友给他介绍了一单官司,一桩房地产民事案件,因为涉及的范围较广,季松临忙前忙后的收集资料,徐尘屿这边收到了岗评测试结果,他通过了,已经回局里上班去了。
算算日子,两人得有一个月没好好吃一顿饭或看场电影了,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今日天际阴霾,气候冷峭,寒风呼啸地掠过院堂。
季松临放下钢笔,他打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了下脖颈来缓解身体上酸痛。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穿了深黑西装,衣襟前系着同色领带,鼻梁上一副银丝眼镜。
“孟师兄啊,请进。”季松临面带笑容,起身迎他,说话间还带有严重的鼻音。
孟师兄是季松临之前的老板,名叫孟子琼,他家里从祖辈到父辈都是法律出身的专员,有家底有人脉,取得硕士毕业证后他就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专接民事案件。
孟子琼关心道:“感冒还没好啊。”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没事,吃了药了,”季松临拿纸张擤鼻涕,揉了揉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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