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某些事物上的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季松临由衷佩服,他低头浅笑须臾,大方承认:“嗯,他是我的爱人。”
裴川谷举杯,和他碰了杯香槟,笑着点头:“挺好,蛮配的。”
后来,裴川谷才告诉他,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是不是爱,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台上的新人交换完戒指,仪式便结束了,到场的几乎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大家在草坪上喝酒跳舞,吃着烤肉,季松临喝得醉醺醺的,回程的时候,他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身旁一排排飞快倒退的霓虹,想起了徐尘屿言笑晏晏的样子,他想着,他真的好想他。
离别的日子里,除了相思愈渐浓重,其余的一切都在轨道上慢慢行进。季松临入股了孟子琼的事务所,跟他做合伙人,周一到周五,他按时按点上班下班,周末就去唱片店,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打整店面,从前的电影海报他还留着,依然是大卫芬奇、希区柯克、侯孝贤,贴满了橱窗。
转眼就到了深秋,季松临和徐尘屿联系得不算多,他时常值守,季松临也不敢随意给他打电话,饱含相思折磨的两人,只能在深夜发些简单的短消息。
不过还好,隔个一两天,徐尘屿总是回发一条信息过来,上面写着“平安,念好。”
徐尘屿离开后,季松临多了一个习惯,他在唱片店里悬了一副挂历,每天撕掉一页,计算着徐尘屿回来的日子,今天依然如此,撕掉薄薄的纸张,上面的日期是9月15日,晚秋的最后一天。
隔壁开了一家糖炒栗子的小店,每到傍晚,就排起了长队。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清风摇曳中,小小的花蕊铺满了一地,像是碎片般的黄色星星。
沈夕澜念叨着老是见不到孙子,她时不时来会店里帮季松临一起卖唱片,后院还有一间小屋子,摆着一台彩色电视机。
老太太架好老花镜,守在电视机旁,等着她追着电视剧开播。季松临站在矮柜处,一直在翻箱倒柜折腾着。
“你找什么呢,找了一下午了。”沈夕澜看着季松临忙碌的背影,问道。
季松临有点着急,用手盘着柜子里七零八落的物件,头都没回:“外婆,你有没有看到一张明信片,蓝色的,背面画着一只猫咪。”
“没见着,是不是不小心丢了。”
“不可能,我明明收在这个抽屉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明信片还是徐尘屿寄来的,他记得,他当时还送了他一段海岛的风。
季松临更着急了,他直接把抽屉取出来,一股脑倒出里面所有的零碎物品,就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找一张明信片。
“你整天丢三落四的,找不着了很正常,”沈夕澜一脸嫌弃的表情,她不耐烦地向他摆手:“你挪过去点,挡着我看电视了。”
季松临充耳不闻,只顾着低头翻找,地板被他弄得一片狼藉,沈夕澜没办法,只好瞥孙子一眼,推着靠椅,挪到了另一边,她坐上去,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调到了市级电视台。
蹲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季松临转到了另一个柜子前面,继续在那翻腾。
现在是Z市新闻特约时间,一身职业白衬衣、黑裙子的女主持操着一口标准的播音腔:“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Z市广播电视台的主持人姜陶,今天由我进行新闻播报,下面请看本期内容导视.....”
“9月13日,本市公安机关执法人员破获了3个以公司名义贩卖毒品的犯罪团队,这三个犯罪团伙贩毒多年,长期往返于缅甸和中国边境。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逮捕行动,公安机关跨境逮住了一名作案时间长达十年的大毒枭——坤海....”
电视柜后的季松临倏忽愣住,手里的钥匙‘叮当’一声滚落掉地。
这边沈夕澜已经换了台,嘴里喃喃道:“怎么调错了,咦,那电视剧是在什么频道来着。”
季松临猛地冲出来,莽撞到撞歪了拐角处的一方矮柜子,肩膀擦破了一块皮,他察觉不到疼痛,而是一把抢走外婆手里的遥控器,慌忙地调台。
“你不是从来不看电视么?怎么还抢我遥控器呢,”老太太不高兴了,伸手就要从孙子手里抢回来。
季松临死死捏住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屏幕画面,穿白衬衣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据了解,坤海本是Z市人士,他17岁入伍,25岁成为武警,30岁走上了贩毒的道路,落网的今年,他刚好41岁。据知情人士透露,本次公安机关部署“困海”行动,共计出动67名公职人员,深入险境,跨境老挝,在当地与毒贩周旋了七个月的时间,才一举抓获了坤海.....”
老太太在他旁边嘟囔:“我电视剧的大结局都快播完了,你个臭小子,快还我遥——”
遥控器突然被季松临丢开,在空中划出一条小小的抛物线,沈夕澜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季松临惊雷般冲出了后院,飙风的脚步带起了三两片枫叶。
逮捕结束,坤海归案!
这是不是代表着徐尘屿回来了,他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是否完好无缺?心间激荡,所有情绪涌进了身体,季松临想着想着,脚底几乎要飞起来。
季松临的身影掠过满是落叶的地面,掠过院子的小池塘,掠过一排排唱片架,在他跨出铁皮大门的那一刻,猛地驻足。
地平线处火红的太阳正在缓慢下沉,玫瑰色的晚霞向余阳涌去。
穿堂风呼啸而过,晚秋特有的干燥拂过季松临的皮肤,他看见对面一米外站着一个穿藏蓝色警服的俊秀男人,余晖从他发梢往下倾泻,疾风骤起,风沙如怒,滚滚若万马奔腾。
英雄归来,带着满身风尘和伤痕。
唱片店里的电唱机指针慢慢转动,事后烟乐队主唱的声音响起,正好播放到那首《sweet》。
思念铺天盖地袭来,季松临心潮跌宕,他胸膛起伏着,人在这一刻,有着跟近乡情怯一样的感情,隔着一米距离,他将目光荡过去,从徐尘屿的头发丝开始,一路拂经贴着创可贴的额头,挂伤的眉眼,磕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青紫的嘴角处。
眼睛穿越时光,他仿佛看见了他曾经走过的路,受过的伤,季松临眸子酸涩,脸上却盛放了一个如见故人的灿烂笑颜。
秋风辗动间,徐尘屿迈步,一步一步朝季松临走过去。
“欢迎回来,”季松临眼眶微红:“我的英雄。”
“ciao,季先生,你好,”徐尘屿脸颊被晚霞染红,双眸里映着万顷光芒,他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见到你!”
也许晚秋暮色总是和爱人的吻相关,余阳沉没,丹桂落地,这是一段昼夜交替的天狗食日,思念漫至太古,遥远的风将爱意吹成了一整条街的浪漫。
“人间风月正好,
所以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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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第46章 作者写在最后的话
第二本小说全文存档连载。
这一本,我尝试了不同的文风和故事。其实写晚秋的时候,感觉很奇妙,书里的很多情节,是我真正的亲身经历,我确实遇到过同样浪漫的事,浪漫的人,写下来的过程,像是再一次走过曾经的路途,一路见识的风景和人,不管是遗憾还是过去,它们好像化作了养分,能在我生命中,开出花朵。
从《黄沙》到《晚秋》,我真正想谈论的主题只有一个,自由和浪漫。
无论是自由的风,自由的话语,还是自由的爱......这两个字是我生命中奉为信仰的核心。
而浪漫,我希望这一生,浪漫至死不渝。
这一本的问题还是很多,大多数配角像没有自己生命的NPC,这是败笔,也是懒惰,行文结构不流畅,节奏把握不准确,这些事情依然让我觉得挫败。
还是那句话,一直致力于追求的文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我有时太厌恶自己过于煽情的表述,我知道,这很拙劣。想要达到“大家风范”,也许需要花费很多很多年,也许永远都达不到。不过,写文依然给我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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