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拜拜,挂了。”
徐嘉乐放下了手机,丁邱闻将手心里的锡纸攥成一团,扔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他将巧克力掰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在徐嘉乐眼前,徐嘉乐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而不是伸出手。
丁邱闻愣住了,他是打算把手缩回来的,他想了想,又说:“给,拿着啊。”
“哦。”
徐嘉乐站了起来,将巧克力接过来,看都没看就随意地塞进了嘴里,他转过身整理着沙发上的靠枕,,只听见丁邱闻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了,先回民宿,下了班继续去看房子,总能找到合适的。”
“你先凑合凑合,等我离婚了你就搬过来。”黑巧克力化开在嘴里,很苦,徐嘉乐舔了舔被黏住的牙齿。
“不行,我不能再打搅你了。”
“不是打搅,合租可以吗?”徐嘉乐站在丁邱闻的眼前,他看向他,深呼吸之后继续说,“合租很划算,这个房子我当时找了很久,更划算的根本找不到。”
丁邱闻缓缓地抬起脸,他看着徐嘉乐的眼睛,那种深刻又深情的眼神足以令徐嘉乐心绪不宁。
“嘉乐,”丁邱闻说,“你先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真的这么想,我就搬过来。”
“好。”
徐嘉乐觉得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从丁邱闻热切的凝视中躲开,然而他无法说服自己躲开,他的呼吸像是海上潮汐起伏,脑海里重复演绎着许多年前和丁邱闻经历过的许多事。
徐嘉乐在想,此刻,要是能——如果可以向他索取一个拥抱就好了。
丁邱闻在用眼睛笑,他微抿着嘴唇,整理了一下身上毛衣的领子,徐嘉乐对他说:“哥,你等等,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徐嘉乐去卧室里取他上班带的背包,他郑重地打开拉链,将一个礼品盒取了出来,他打开看一眼,然后递给丁邱闻,说:“到零点平安夜就过完了,哥,给,我送你的,其实是同事送给我的,我也是借花献佛吧,我不过圣诞节,也没有顾得上买别的东西。”
“什么?”丁邱闻把礼品盒接了过去。
“苹果,平安夜得吃苹果。”
丁邱闻打开盒子,将那个又圆又大的苹果取了出来,他忽然笑出了声,将苹果捧起来端详,说道:“还从来没人给我送过苹果,我也没过过平安夜和圣诞。”
是一只红到泛着光亮的秦冠苹果,闻起来芳香扑鼻,丁邱闻凑近了闻它,看它,问:“送给我了,你不吃吗?”
“我不要,我不过这些节,年都懒得过,只希望夜班别那么忙,每个人都能身体健康,少进医院。”
“我去切,咱俩一人一半。”
“现在吃?”
“对啊,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说完这一句话,丁邱闻和徐嘉乐都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暂时的分别伤感,而是得需消化上一个阶段的交谈内容,更重要的是消化、判断、解读交谈背后的情绪。
丁邱闻在厨房的水池前边站着,将手上的苹果搓得“嘎吱嘎吱”响,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仔细地想想,又在懊恼自己真是容易满足,什么礼物、惊喜、仪式感都没有期盼过,一个苹果就能叫他高兴这么久。
这就是圣诞前夜,一切如常,忙碌的徐嘉乐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苹果嚼在嘴里很脆很甜,丁邱闻在切苹果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把苹果的籽挖去了,苹果被切成四瓣,丁邱闻和徐嘉乐每人吃两瓣。
后来,两个人肩靠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里只留了黄色微暗的灯光,电影中的主角经历着遗憾与疼痛,作息紊乱的徐嘉乐失去了困意。
丁邱闻却睡着了。
他的头歪向一侧,耳朵和头发落在了徐嘉乐的肩膀上,他的呼吸那样匀称,眼皮轻轻合着,整齐漂亮的睫毛弯翘着,从眼睑的边缘生长出来……
徐嘉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第一眼,然而,不敢看第二眼,这个夜晚的一切都美好到有些不真实;明明能立即叫醒丁邱闻,或者轻易地挣脱,徐嘉乐却没有付诸行动,他看着电影中的恋人在雪地里拥抱、亲吻,看着他们呼吸交织、目光纠缠。
丁邱闻的脸颊压在徐嘉乐的肩骨上,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于是,睡梦中的丁邱闻抬起手臂,将徐嘉乐的腰抱住了。
丁邱闻醒来了,他缓缓抬头,缓缓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嘉乐的眼睛,他轻叹一口气,平复着忽然乱掉的呼吸,说:“嘉乐,我睡着了。”
“再睡会儿吗?”徐嘉乐轻声地问。
“不了。”丁邱闻垂下眼帘,摇着头。
他们离得那么近,丁邱闻却将视线挪去了别处,徐嘉乐还是在昏暗中看着他,说:“没关系,你睡会儿,我现在不困。”
丁邱闻说:“我们不能……”
“不能怎么?”
“我们都是——”
“都是什么?”
丁邱闻这才再次看向徐嘉乐,他觉得鼻腔有些泛酸,他说:“嘉乐,谢谢你。”
“用不着说谢,哥,我做的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提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的帮到你,”徐嘉乐能感觉到丁邱闻的手臂还环在自己腰上,他将抬起的手放在丁邱闻的肩膀上了,轻轻地按一下,说,“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困的话就靠着我多睡一会儿。”
“嘉乐,问你一件事。”
“你问。”
“除了小宋,你还有没有过其他人?”
“没有。”徐嘉乐答得喑哑,把头低了下去。
丁邱闻说:“你撒谎了。”
“真的没有。”
“你就是撒谎了。”说着,丁邱闻不再靠着徐嘉乐的肩膀,并且,他的胳膊离开了徐嘉乐的腰。
徐嘉乐看向他的眼睛,说:“哥,真的……真的没有。”
“我知道有的,而且是男的,我看着你的眼睛和表情,就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啊?”
丁邱闻倒不是什么极度精明的神算子,他顶多是比徐嘉乐更加深谙人类感情,知道如何洞察、引诱、伪装,他弯起嘴角看着徐嘉乐,向他眼睛里注视。
徐嘉乐心虚地将视线挪去了一旁。
丁邱闻轻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在撒谎,但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撒谎。”
TBC.
第24章 夏晚梦谈-03
如果残忍地讲,重逢之后的徐嘉乐是被丁邱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丁邱闻在内心里十分地承认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渴求又推拒,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加之徐嘉乐很相信他,而这份相信致使徐嘉乐步入深渊却毫不察觉;丁邱闻的确不是为了徐嘉乐才来到北京,甚至,那天给徐鹏打电话时,他也没有期盼要获得什么。
可是,当多年后再次看到徐嘉乐的第一眼,丁邱闻就真的、彻底地爱上他了。
这种感觉郑重又微妙,爱没说出口的时候最为安全,在这种安全的情境下,可以选择爱或者停止爱,可以选择爱却不得到,可以选择爱并且逃避,亦或是,玩一场幼稚的单机游戏,在对方木讷且未察觉的情况下试探着他、玩弄他……丁邱闻为自己找好了一万条退路,让当下全部的暧昧变得理所当然。
他假装睡着了,假装将头枕在徐嘉乐的肩膀上,那一瞬间,对方的体温和气息一下子贴了过来,将丁邱闻包围起来,丁邱闻几经试探,终于,在换了另一个枕姿的时候抱住了他。
这个过程中,丁邱闻首先在想,如果徐嘉乐从这个角度看过来,自己的脸是否真的漂亮,电视里,影片的主角在亲吻,露骨的声效弄得人心脏紧缩,丁邱闻又在想,要是自己能和徐嘉乐亲吻就好了,那必然是禁忌又疯狂的,灯光这样暗,唇齿紧贴,已经分不清粘黏的水声来自电视还是来自他们,脑子里不去想爱情和婚姻,不去想一天又一天平淡的日子,只感受当下的、梦想中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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