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别哭啊,哭什么。”
显然,忽然爆发的情绪不能悬崖勒马了,丁邱闻知道自己不仅仅因为担忧徐嘉乐而哭,他在纠结,也在懊恼,他接下去说不出一句话,哭到扶着行李箱蹲了下去,他像是一个被大人遗忘在这里的孩子,一时间失去了做决定的能力,他没有远去,又怯于奔赴。
那辆去往乌鲁木齐的列车马上就要启程,丁邱闻没有上车。
徐嘉乐打到了在医院门外遇到的第一辆出租车,他的外衣里边穿着工作服,左手的指缝里还有没有清理彻底的血迹,他在出租车上大口地喘气,告诉司机他要去哪里。
他右侧的衣袖被剪去了一半,暴露着包裹了纱布的下臂。任由丁邱闻打来十多个电话,他都是拒接的。
刚才的那次通话,徐嘉乐最后只留给丁邱闻一句——“就在那里等我,我过来”。
北京真正的春天来了,国槐嫩翠,清风拂面,城市从中年重回少年,徐嘉乐接电话,说:“喂。”
“嘉乐,你干嘛去了,给你吊点儿消炎药,满楼都找不着你,连厕所都找了,”是刘岚,她说,“护士长他们待会儿还要来看你呢,你快回来。”
“我真的有事,我完了跟领导说,我手都这样了,也干不了活。”
“什么事这么着急?人生大事啊?”
“也算吧。”
“那……行吧,你自己找领导解决,你手注意点儿啊。”
“嗯。”
“挂了。”
“嗯,拜拜。”
徐嘉乐看向车窗外树木的枝梢、楼群的倒影,他因为失血而头晕,却觉得亢奋,他的心脏在不断地狂跳,即使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不能再让丁邱闻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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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前广场,徐嘉乐把丁邱闻揽进了怀抱里,仓促呼吸着的这一瞬间,他才感受到手臂上几公分长的、跳动着的疼痛,他说:“不哭了,对不起,我来得迟了,对不起。”
而此刻,丁邱闻将脸颊贴在徐嘉乐的肩膀上,他紧闭着眼睛,将无措的双手扶上徐嘉乐的身体,他已经没办法理智地做出反应,只能再次放弃变成一个冷漠的人,软弱地栖息在徐嘉乐的怀抱里。
丁邱闻说:“怎么会这么巧,要是你迟一点告诉我,我就上火车了。”
“你是为了我才不上车的?”
“我还能为了谁,”丁邱闻还是有那么一点后悔,因为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他们之间怎样的关系,他很煎熬,自暴自弃,说,“现在我什么筹码都没有了,我也走不掉了。”
徐嘉乐松开了手臂,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擦去他的眼泪,不顾及广场上众多来来往往的人,吻了他。
是很迅速的一个吻,丁邱闻在第一秒钟反应过来,在下个半秒躲避,他用双手托起徐嘉乐的胳膊,问:“怎么办?”
“没事儿,已经缝针了,平时见得多了,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伤。”
“我害怕,徐嘉乐,我害怕,”丁邱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湿纸巾,擦着徐嘉乐左手上的血迹,他看向他的眼睛,说,“我现在什么都承受不起了,你要凡事小心。”
“我会小心。”
“我还是在北京。”丁邱闻在想,那列火车已经启程了,而自己还在北京。
“我认命,”他又说,“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TBC.
第72章 离去的歌-03
行李箱敞开在卧室地板上,到了第三天才变空,丁邱闻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帮徐嘉乐脱掉外衣,他看着他手上的泛着淡青色的针洞,说:“要是多按一会儿就好了,都淤青了。”
“没事,也就消消炎,我已经快要好了。”
丁邱闻比徐嘉乐更加小心翼翼,他白天陪他在医院输液,下午回来还要买菜做饭。丁邱闻去厨房忙碌,燃气灶上很快炖上了砂锅粥,加海参和干贝,他连倒水都要代劳,看到徐嘉乐举起了热水壶,连忙说:“你放下,我来弄。”
“我有手,”徐嘉乐说,“倒水还是行的。”
丁邱闻沉默,他走过来,把热水壶接了过去,两人之间有短时间内培养的默契,却仍旧有残余的冷战的气氛,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解开的心结。他们其中没有一位神人,所以,这样的状况实际上是有些棘手的,徐嘉乐端起杯子试了一下温度,水很烫,他又将杯子放下了。
丁邱闻从冰箱里拿了瓶装水,拧开瓶盖,说:“渴了吧?掺着喝刚好。”
“你别这么着急。”徐嘉乐不想任由他忙碌,他想跟他好好地聊聊。
丁邱闻这才抬起眼睛,他把杯子递上去,对徐嘉乐说“喝吧”,他的眼神传递出许多的信息,譬如——他也有许多想说的,他也想听徐嘉乐说。
徐嘉乐喝了几口温水。
“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这种话,”徐嘉乐抬起没受伤的胳膊,用手摸了摸脖子的侧面,他说,“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接过吻了,现在什么都发生过了,前些天吵架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希望你早点忘掉。”
“我在做饭,”丁邱闻打算摘下身上的围裙,因为紧张,他的牙齿紧紧合在一起,他偷偷猛吸一口气,说,“我去看看锅里。”
徐嘉乐却抓住了他右边的手腕,看着他,问:“你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听,但是,现在很不是时候,我在做饭。”
“没关系。”
“有关系啊,我不管你要说什么,咱们总不能……再说了,在医院待了三天,灰头土脸的,”丁邱闻皱了皱鼻子,低声说,“我先去看看锅里,有什么话,咱们找个适合的时间再说。”
“好。”
徐嘉乐松开了手,丁邱闻顺利地逃开,他在厨房掀开砂锅的盖子,用勺子搅动还没有完全炖好的海鲜粥;医生说过了,徐嘉乐应该补充营养,多吃蛋白质,这样伤口将愈合得更快。
丁邱闻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他又做了两道清淡小菜,蒸了几个带馅的紫薯馒头,徐嘉乐在饭桌上说:“考拉很喜欢吃紫薯。”
“那你下次接他过来,我给他蒸,”丁邱闻说,“这个甜甜的,他肯定很喜欢。”
徐嘉乐咬了一口馒头,点着头,说:“嗯,好吃。”
“喝粥。”
“好。”
“来,我给你加点肉丝,”丁邱闻知道徐嘉乐有很多心事,可又具体猜不到他想要说什么,他卷着袖子,照顾他用不够便利的左手吃饭,又说,“吃完了给你洗个澡。”
随后,丁邱闻不得不说:“洗澡的时候,我帮你。”
徐嘉乐喝了一口粥,他看着丁邱闻的眼睛,那里面天生的风情没有削减,虽然他是个男人,可他和他的妈妈丁娇一样漂亮,并且,是一种令人迷失的、沉沦的漂亮。
“我胳膊这样,”徐嘉乐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做不了。”
“想什么呢你,”丁邱闻倒是很想脸红的,他觉得做个看起来纯情的人也不错,然而事实上,他没有任何脸红的动机,他有着三十二岁的人该有的老练,对着徐嘉乐咬牙切齿,说,“我可没说我想。”
“好吧。”徐嘉乐吃了瘪。
粥的火候刚刚好,只吃了小半碗,人就热得全身出汗了,徐嘉乐给丁邱闻夹菜,问他:“还生不生我的气?不了吧?”
“我倒是想生气。”
“不了就好,”徐嘉乐放下了勺子,他说,“直到你要走的那一个小时,我才意识到我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可是那时候来不及了,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没有抱希望。”
“先把你的粥吃掉。”
“我们谈恋爱吧,”这句话伴随着脑海中几秒之长的空白,徐嘉乐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我会做你的家人,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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