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女儿来花园晒太阳时,楚然会把她放在摇篮里,给她戴一顶红色毛线小帽,头顶一颗绿色绒球的那种,远看像水萝卜。
水萝卜会晃脑袋了,常常边嘬大拇指边对nico笑,nico也咧嘴冲她笑,反正两个人都不会说人话,谁也不嫌弃谁。
跟狗玩够了,她又去对爸爸笑,两腮的肉堆得圆圆的。楚然看书看累了,抬起头想松松筋骨,总会见到女儿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嘴里吧唧吧唧。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
饿啦。
要爸爸。
光天化日的,楚然拉不下脸理她,由得她去。
她不依,咿咿呀呀的,微风里的软糯嗓音甜得人心头发颤,任谁也无法狠心置之不理。
刚从超市回来的老魏路过花园,拿着新买的桃心饼干模具,蹲在摇篮旁边摇头晃脑地逗她:“我们小桃子要什么呀,要什么呀?跟爷爷说。”
小桃子就用拇指饼干一样的小手去薅爷爷手里的桃心,薅不到,继续咿咿呀呀。爷爷心疼她,舍不得她不高兴,就给她玩桃心的叶子尖尖。
楚然这才发话:“别让她往嘴里放,有细菌。”
孩子总爱用嘴巴探索世界。
老魏扭头瞅他,故作生气:“现在想起你女儿了。刚才我在那边都看见了,她要你,你理都不带理的,算怎么回事?”
秋千缓缓荡着,楚然舒服得神情倦怠。他把书慢慢收起来,走到女儿身边,弯腰替她整理了一下胸前的樱桃口水巾。
“她随时随地都要我。”他捏了捏桃子的鼻子,恼得半真半假。
小婴儿饿得快,醒了吃,睡着也吃。好几次衔着爸爸的乳尖,嘬着嘬着就进入梦乡。
恐怕连梦里都还在吃,梦是奶味的。
也不是说不给她吃,可总是这样不分场合不分时候地闹饥荒,孩子受得了大人受不了。楚然没办法了,把这事说给陆行舟听。谁知陆行舟并不帮他,只是第二天又给他买了几套质地上乘的哺乳服,并且对家里人下了严令:只要是见到楚然跟桃子两个人在一起,那就必须有多远躲多远,楚然不叫谁也不准靠近。
这里面还有另一个缘由。不仅孩子不分场合,大人有时候也一样。
楚然不高兴,说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其实是想让陆行舟带头收敛些。陆行舟就笑,怎么从根源上解决,把小桃子再塞回去?
不管怎么说,孩子都生出来了,再别扭也得喂大。
可但凡家里来人,哪怕是久骁跟郑曼,楚然都羞于给孩子喂奶,一般抱孩子的都是保姆。
陆行舟倒没什么太大的意见,裘久骁调侃,说这是新手经验不足,一回生二回熟,再生一个就好了。
这话算是说到陆行舟心坎儿上去了。自打桃子降生,他从小缺失的那部分家庭温暖被填补,父爱膨胀到无处宣泄。对待桃子,他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桃子说要摘星星他就敢连夜修梯子。
独生子总归是这样的,会多疼宠一些,再生一个就好了。
当然也不是说非得马上生,桃子还这么小,楚然又要回学校上课,诸多事情得慢慢商议,再生个宝宝的事不用急。
况且楚然早已同意,又急什么?
对陆行舟而言,现在可谓是万事顺心,春风得意。只是有一点,楚然脸皮薄,总不愿一家三口出门。
单独带桃子出去可以,三人一起就不行。不管陆行舟在床上怎样折腾他缠磨他,下了床他总有自己一套原则,轻易说不动他。
春末时郑曼也生了,跟提前知道的结果一致,是个儿子。裘久骁心里失落,当着郑曼的面还得把儿子举高高,倾情表演父慈子孝,时间长了演出内伤。
周末难得放松,两个大老爷们去郊外野骑。青山绿水,风景如画,裘久骁聊起他们家球球。
“老子想要个闺女,偏偏得个儿子,他娘的……”他拿马鞭碰碰陆行舟的肘,“哎,把你们家桃子借我几天行不行,我让我媳妇感受一下闺女的好,没准儿她一高兴,同意给我再生一个。”
陆行舟一身劲装,但笑不语。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裘久骁眉毛一横,“借来养几天,又不是不还,我还能亏待了她?”
亏待是不会亏待的,只会亲得她满脸口水。
“找别人借去。”陆行舟小腿一夹马腹,悠悠朝前走去。
“哎——”裘久骁扬鞭跟上,“陆总,你就行行好,借我几天吧。我身边就你一个人有闺女,你看你多有福气?再说了,谁能比你们家桃子更可爱更招人疼?那小胳膊小腿儿,那小脸蛋,就跟糖人儿似的,我捏都舍不得捏。”
攻陷家长的第一步,就是往死里夸孩子,何况桃子的确可爱得天上有地下无。
陆行舟淡淡一笑,“继续。”
“而且你也知道,郑曼最喜欢她,疼她疼得跟什么一样,我说将来讨她来做儿媳妇——”
感觉一阵凌厉眼风扫向自己,他打了个磕巴:“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说将来讨她做儿媳妇,郑曼还说要看球球将来有没有出息。你听听,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吧?借我吧,就一周,一周后我保证还。”
哒哒的蹄声不疾不徐,两人渐渐并肩。
陆行舟经不住他的狂轰滥炸,最终同意了:“说好了,就一周。”
“谢谢陆总谢谢陆总,”裘久骁憨笑不止,“我觉得我闺女在向我招手。”
陆行舟抬脚踹他的马,“就这点儿出息。”
裘久骁将缰绳勒紧,防止马乱动:“你女儿都有了,当然不明白。我那个皮球儿子,打小一看就是个顽劣份子,我看往后我跟他还有得斗。不说我了,你怎么样?楚然在外面还跟你演最熟悉的陌生人呢?”
一提起这事,陆行舟脸色晴转阴。
“堂堂陆总还真为这事犯愁呢?”裘久骁一张糙脸憋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要我说你也是,这几十亿的大生意玩得转,一个楚然偏偏就是玩不转,说穿了还是没找对思路。”
陆行舟眉梢微挑:“你有办法?”
前面一条浅溪,清洌的溪水下鹅卵石形态各异。骑过去不便,裘久骁就跳下马走到陆行舟身侧,转而替他牵马。
“想让他坦然面对外人的眼光,首先得让他产生危机感,得让他自动自发地在别人面前宣誓主权。”
“什么意思。”陆行舟问。
裘久骁侧头:“还不明白?”
陆行舟坐在马上一脸严肃。
裘久骁将马一拉,大步跨进溪里:“让他吃醋!”
水花四溅。
—
接下来三个周末,陆行舟没有一天是在家里过的。
一开始楚然没放在心上,毕竟陆行舟一直应酬多,哪怕休假后也极少真正闲着,里里外外仍有不少事需要他主持大局。
第一个周末,周五晚陆行舟给楚然打电话,说自己会很晚回去,“世交家的小妹难得回国,陪她到处走走。”
楚然不在意,温习完必修课就睡了,连陆行舟几点钟回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个周末,陆行舟又要陪那个小妹出去,这回不是逛逛那个简单,要出海,所以干脆就有两天晚上回不来,要在船上夜钓。
通知电话来的时候楚然刚刚把桃子哄睡着,摇摇篮的手都还没放下。他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陆行舟那边很吵闹,男男女女不止一两个。
挂断后楚然手指轻戳女儿的酒窝,半晌没挪位。沉默良久后才把头低下去,脸挨了挨女儿的脸,低声喃喃,“夜钓就那么有意思?”
桃子没应他,跟另一个爸爸站在一边。楚然就把女儿抱起来,很小声地哄,“明天你批评他好不好。”
女儿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嘴巴微微张着,傻傻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陆行舟出海的事忽然在陆家传遍了。
厨房的帮佣说:“陆总好久都没出海了吧,回来一定能带好几条上好的海鱼,估计少不了石斑跟马面,咱们又要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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