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脚刚挨到床边,陆逢宜就醒了,梁言还没来得急脱手。
他站直身体,丢失了往日的从容,像静等主人撵他出去的一条大型犬。。
“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困了怎么不回房间呢?”
陆逢宜整个人往床头缩,他坐起来,看见自己脚上多了双袜子,眉头一皱,干脆地就给扯掉了。
“不要给我穿袜子。”
“那要受凉的。”
“这是什么天了?”陆逢宜说,“你的脑袋也露在外面,为什么不给脑袋套上。”
梁言垂着肩膀,想了想没有合适的话可以回答,他觉得喉咙发干,有些泄气道:“好吧,那就不穿,你睡吧,哥哥走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经常回家吗?”陆逢宜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用上班?”
这简直可以算作挽留。
梁言找到机会坐下来,又不敢坐得太近,只能在他脚边挨着,答说在家也可以上班。
陆逢宜紧盯着他的手,谨慎地把脚缩回被子里。
落了空的梁言只得顺势摸摸新铺好的床单,心想如果不是有事缠身,他也许会着了魔一样整颗心都要扑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身上,梁言随时提醒自己,没法相爱的话,把人留在身边也是好的。
“你睡午觉,哥哥陪你好不好?”
“不好,”陆逢宜说,“你回你的房间睡。”
“我不躺下,”梁言即刻解释,“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你没有事情做吗?”
梁言很忙,陆逢宜知道,就算是在这个所谓的他自己家里也不是经常回来,待在国内时半夜两三点到家是常态,现在他这么长时间不走,陆逢宜反而不习惯。
“哦,我就不该有休息时间呀?”
“我没说这个,”陆逢宜对他的问东答西有些恼,“你去别的地方休息。”
那刚才为什么要问话不让我走?梁言想,他帮陆逢宜理了下被子,陆逢宜没躲,大概是隔着东西让他感到安全。
“你有事你就去忙你的事,不要整天都跟着我。”
梁言默默笑着,这话让他想到以前陆逢宜对他的态度,表面上看陆逢宜这几年好像变了,其实梁言知道没有,他一直都是这样,就算以前还在乡下,那个乖乖一口一口叫哥哥的小孩也因为梁言整日的胡搅蛮缠而苦恼过。
“很热的,那边有位置坐,你不要老是抱着我,”梁言还记得他第一次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一顶草帽戴得歪斜,脸颊因为热晒泛红,全身上下只有胳膊稍微使了点劲要推开他,也根本起不到作用,金黄色的帽檐下,他的眼睛闪耀出不得了吸引人的光芒。
见过陆逢宜一面之后,梁言就往祖宅跑得很勤。
乡下的祖宅年代久远,追其源头,是梁言的母亲洛穗禾的奶奶留下来的房子,如今老人的儿女都各奔前程,只剩下梁言的舅舅洛玮彦守在宅中,门庭才不至于完全冷落。
初见以后,梁言对陆逢宜的喜欢超过自己想象,回到瑞景他总想起陆逢宜漂亮却木楞的脸蛋,是不是长期受到他母亲的精神折磨才会变成那样?天可怜见,连味觉也快没有了,吃那么酸的东西都那么津津有味。
第一次见面梁言空着手去,回味起来竟感到十分抱歉,那位梁家的小少爷,当时只是套了件不合身的白色短袖,看起来瘦瘦柴柴,随便一个台风天都能将他刮倒在地的样子,气色也不好。
舅舅到底会不会带小孩?梁言发出一系列疑问,实在不会带,不如交给他。
一个正经的少爷,合身的行头自然是要的,想要将他喂胖也要下一番功夫,梁言不自觉想了许多,他在订自己的东西时会为陆逢宜订上一份,小到冬日穿着暖和的羊毛袜,他也从英国背回了几双,洛穗禾见了都吃惊,玩笑问他:“要是妈妈生病躺床上了,你有这么耐心不啦?”
梁言不解:“您这是说什么话?”
“你都没有给妈妈带过英国的袜子。”
“看着合适就买了。”
他的母亲洛穗禾对陆逢宜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厌烦,她一向觉得陆逢宜可怜,想着这样就算是梁言结善缘,帮人一把不图好报,只是图个自身心安。
在梁家生活这么多年,梁言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则,对梁家的亲身骨肉好,总没坏处。
“前天送来的那条围巾颜色不大衬人,陆逢宜这么漂漂亮亮的嘛,戴个浅棕色不要太好看。”
梁言笑着说:“您也讲他好看,围什么都一样,这是成套的,退好麻烦。”
“送都不麻烦退还麻烦?”洛穗禾说,“放那儿明天妈妈帮你退。”
梁言仍是笑着没说话。
“不过,”洛穗禾说,“玩笑归玩笑,你心里要有一杆秤,他毕竟没有进梁家。”
亲生的血脉反而是外姓,以梁言当时的处境,他无权置喙。
“你做哥哥不要上瘾,梁言,那些小东西嘛,空了的话妈妈会去帮你送的。”
“我明白。”
洛穗禾的好心提醒让梁言有些不满,他知道想要达成某个愿望就必要做一些事情,他能很快直面自己的感情,但内心的欲望越强,落空感便越大。
还能做些什么呢?梁言怎么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洛玮彦打电话来告诉他,别再叫人送东西去,陆逢宜穿不了那么多衣服,也不喜欢那样花哨的装饰。
“他一个小孩子,又不在国际学校念书,你往他衬衣袖口镶澳白,会不会太夸张?”
梁言无所谓,“那就拆下来好了,玩也好留也好,随他吧。”
“往后你也不要买这些靓丽的衣服,他又不懂,再者说,他平常素素净净地去上学,现在换了行头……他那个性格在学校什么样你想的到的,我怕他应付不来,”洛玮彦认真提议,“要是心疼弟弟,你多来看看他就好。”
梁言送东西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舅舅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冒进。
洛玮彦叹了口气,不忍他得知自己做了那么多却别人嫌弃,便告诉他一个令他高兴的消息。
“露露也想你,我叫他跟你听电话。”
他把电话给陆逢宜,陆逢宜小声且敷衍地叫哥哥。
梁言好像一下被什么东西砸中脑袋,晕晕乎乎地就把以为同自己不相关的幸福装了进去。
“露露,你想哥哥吗?”
陆逢宜说想的。
“哥哥一有空就会来看你。”
他拿着电话的手险些发抖,“陆逢宜,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陆逢宜说,“梁言,哥哥。”
梁言按捺不住想多和他说两句话,“开学是不是念高二了?”
“嗯。”
“乖。”
梁言还要找话说,被陆逢宜打断:“我要睡觉了,你下次早点给我打电话。”
他默许梁言跟他通话,这是此前梁家谁也没能得到的殊荣,洛玮彦说陆逢宜讨厌看到梁家的人,往常一有人来,他就装哑巴,问他十句都得不到一条回复。
“梁卓辰还想带露露去医院,非说他有孤独症,被我搪塞走了,一个个不晓得在想什么,没事找事。”
话锋一转,洛玮彦又说:“但是幸好露露能接受你,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想不到……”
陆逢宜讨厌梁家人,但他不讨厌梁言,好像一开始他就知道梁言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第7章
很多年没有过这么热的夏天。
斑驳的光线穿过重叠的榕树叶到达视线,热风一阵一阵扑到身上,带来干燥又混着咸咸的泥和草的味道,强烈的阳光把榕树染得叶片发亮,远看像油画一样的场景。
这样的天气不能用来赏景,梁言手中的蒲扇没有停,为午睡的陆逢宜驱赶蚊虫,一时间成了他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他看见陆逢宜在身边打着哈欠,头发是剪短过后的样子,梁言把扇子一扬,扇一扇,陆逢宜又抱着手臂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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