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辟开一地做学堂, 令朝堂上的老学究们来教养,费用与吃食都走大殿。”
顾锦瑟眨了眨眼睛,“他们又给您施加压力了呀、哎,你准备过继哪些人?”
“选个二十人。”明祎淡笑,笑意有那么几分坏。
顾锦瑟乖乖了两声,“那么多人,你准备让他们打架吗?”
“他们打架,给你自由,不好吗?”明祎轻叹一声,“我为你的自由二字可是挖空了心思,你该如何回报我呢?”
顾锦瑟欣喜,祸水东引,明祎绝对是好手。也有可能是春休先生提出的建议,两人在一起,绝对是一对干坏事的好伙伴。
明祎眯着眼睛,语气轻幽,“你可高兴了?”
“像你说的这般,我二人是要过到白发苍苍的,我喜欢自由的生活,这样就很满足。若得朝朝暮暮,岂不快活。”顾锦瑟道。
无论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都太长了,长到许多个朝朝暮暮才可堆积起来,但凡心里有一根刺,就会过得十分难受。
她要过最舒心的日子,自然不会在意点滴细节。她知晓那帮子老学究在找机会赶她走,那又如何,她不怕的。
明祎伸手抱着她,“若得朝朝暮暮,自是好事。”
顾锦瑟眨眨眼睛,不知多快活。她不知明祎昨日已下旨,明祎今日安宁皆因百官摸不准陛下的意思。
毕竟二十个继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过继不是一件小事,自然是要处处周到,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他们忙得脚不沾地,明祎等人却很清闲自在,毕竟都是走过场,这些人将来都会封官,但不会触碰到朝政核心。
好比当年敬仁太后掌握朝政后,昭德皇帝什么都摸不着,气得杀人泄恨。
想到这里,明祎的心情好了些许。
忙至十二月初的时候,京城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很晚,顾锦瑟喜欢得紧,拉着明祎去雪地里撒谎,两人脱下大氅走在雪地里,雪团砸到树枝上砸到明祎的身上,顾锦瑟欢喜得似个孩子。
两人玩了许久,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最后躺在并排躺在雪地里望着灰蒙蒙的天际。
两人的头发都白了,顾锦瑟摸着她被雪覆盖的长发,想起‘白头到老’一词的说法,笑吟吟道:“我们也算白头到老了。”
明祎不答话,遍地雪花,银装素裹,她望着顾锦瑟,眼中染着情愫,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顾锦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笑了,顾锦瑟伸手去摸她的脸,明祎自然不肯,侧身避开,顾锦瑟去追。
伺候的宫娥哎呦一声,“陛下与娘娘怎好在雪地里滚起来。”
未名与吞吞对视一眼,未名耿直道:“不好吗?她们高兴,你过去,她们就不高兴了。陛下不高兴,你就会倒霉的。”
宫娥一噎,古怪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生生将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雪地里两人由并肩躺着到翻滚,将不平整的雪地滚出光滑的平面,明祎逃不掉,被顾锦瑟压在雪面上,一个劲嘲讽她有贼心没贼胆。明祎脸色发红,躺在雪地里也被汗水浸湿了衣裳,伸手去推顾锦瑟,顾锦瑟却扣住她的手腕,道:“你的力气大又如何。”
明祎惯来矜持,唯有在她面前露出些平常人的情绪,以至于顾锦瑟压根不相信外间的传言,无欲无求、清心寡欲,都是假的。
饶是如此,明祎也不如顾锦瑟口舌厉害,被说得眼睛湿润,呼吸沉重,盯着她说道:“确实,比不上你的嘴巴厉害。”
“那是。”顾锦瑟自豪,眸子一亮,俗语说满嘴炮火车,说的就是她这样厉害的。
明祎被她压得浑身发软,血液沸腾,只觉得热意袭人,恨不得脱了袄子吹一阵风。好在她知晓不能脱衣裳,索性站起身拉着顾锦瑟回去沐浴,脱了湿漉漉的衣裳钻入水中。
一入水下,明祎捉住顾锦瑟的脚踝拉着她一道沉入水里。
报复来得太快,快到顾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就喝了一口水,水下睁不开眼睛,又无法挣脱,只能让明祎肆意欺负。
水下翻腾,骤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热水朦胧,顾锦瑟终于被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累得小脸通红,再看明祎,气定神闲,她又想骂人了,明祎好像就没有不会的。
她刚瞪了两眼,明祎再度拉着她共沉沦,一瞬间,她想骂人、咬人、哭喊,再将明祎骂一顿。
顾锦瑟的想法很伟大,奈何技不如人,最后怎么出水都不记得了。
****
雪下了两日,出太阳的时候,名单递了上来,皆是素有名声的男孩子,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不过三岁,听闻三岁就能背诗了,才学厉害极了。
明祎收到名单后简单看了一眼,直接恩准,但没有写上玉碟,光有一个皇帝养子的名声,一时间,朝堂内外不知陛下摆的什么阵法。
这么一来,顾锦瑟的日子愈发快活了,年底的时候给亲戚们送去年礼,又给女学的困难学生们送去过年的衣物,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不敢去人前蹦跶,毕竟自己身子太好了,会给人把柄。
过了年便是明光六年,朝堂加了一场恩考,注入新鲜的血液,明祎挑了几人慢慢培养,而之前的周棠却入了吏部,做了春休的下属。
春休先生每日休沐都会去顾府,往往都会坐上几个时辰的冷板凳,做了近乎半年,虞氏才会偶尔出来见一面,以至于尚书府的管事见到虞氏都会害怕,能压得住自己尚书大人的主子不是寻常人啊。
一物降一物。
到了上巳这日,宫里办了流水曲觞的宴席,虞氏与春休都在宴席之内,且两人的位置就是隔壁座。
曲水流觞是一种意境,令人胃口大开,虞氏不大理会身边人的殷勤,自顾自吃自己的,帝后不在,在场的命妇就很自在,说说笑笑,子规南风也在,因是休沐日,来了好些个女官。
春休惯来冷颜,好些人不敢上前,却见她温笑着与虞氏答话,虽有不解,却不敢议论。唯独一些上了年岁的妇人们想起多年前的趣事。
虞氏在闺中便不是安分的主,虞家宠她,纵着她时常出门玩耍。虞氏貌美,如今依旧可见风韵。
那年依旧是上巳节,虞氏一袭红裳,头戴帷帽,打马游街,忽见一袭澜袍抱着琴的春休。那时两人不过十四五岁,春休着澜袍,皮肤白净,一看便是女子,虞氏在她面前停下,春休抬头看着她,脸上一片绯红。
她太害羞了,虞氏下马,手握马鞭,扯下帷帽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两人对视半晌,春休先开口:“我是女子。”
虞氏粲然一笑,对方带着羞涩,唇红齿白,如清新的竹叶,毅力□□,她先说道:“你可真好看。”
语气漫不经心,带着几许调戏的意味,春休险些恼羞成怒,瞪她一眼,抱着琴就走了。
旁人笑作一团,虞氏摸摸自己通红的脸,转身上马,打马离去。
这是当年众人见到的一面,她们不知的是胆大的虞家姑娘想让人跟着她跑,她会手红、会算术、会丹青诗词,还会做生意,身上揣着银子,寻一个地方经商,过自己舒服的时日。
想法很好,虞氏也很完美,可惜,春休先生没有勇气抛弃生自己养育自己的父母,最后放弃了虞氏。
帝后缓缓而来,坐在上座,虞氏瞧了一眼面色绯红的女儿,陡然松了口气,一侧的春休开口:“她过得很好呢,陛下都得事事听她的。”
“谢谢你。”虞氏陡然道谢。
春休微怔,心头剧烈跳动,蓦地脸色发红,旋即低头去断端酒,抬手饮下,喝得又急又快。
她有些高兴,虞氏却开口:“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不会再去撺掇你离家。”
春休苦笑,指尖捏紧着杯子,食指用力到发白,道:“女儿对于你很重要,我知道,你若选择我哪里有这么好的女儿。”
虞氏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液,目色迷蒙,“我等了一天一夜。我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来。”
春休一怔,苦笑连连,一句谢谢似一把刀插进心口,疼得她深吸一口气。虞氏余光扫过她,情绪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