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驸马(20)
陶慎毕竟当了多年的武安侯,这些年确实为君分了很多忧。
再追忆往昔,当初萧冠还是个庶出皇子的时候,陶慎一直追随在他身边,为他尽心尽力办事。功劳虽不能和宁国公吕霖及镇远侯相比,然而亦不容忽略。
萧冠缓了缓心头的怒火,说道:“陶慎,朕看在君臣恩情份上,给你说话的机会。”
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朕可以听你说,但是不代表会宽恕陶策。”
陶慎忙谢恩,不管怎样只要皇帝肯听他说话,陶策兴许就能多一分获救的机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就算要他豁出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武安侯字字句句无比诚恳:“陛下,臣并非是为不肖子求情,而是今天这事确实发生得太过唐突。”
萧冠抬了抬眼眸,说道:“你倒说说,有何唐突之处?”
陶慎把自己的猜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犬子之前并没有异样之处,他是在喝了酒后才做出荒唐举动的,臣隐隐觉得,这酒有问题。”
吕仲正准备站出来怼陶慎,虽然他的确在酒中做了手脚,然而春.心.动这药无色无味,逢液体即化,就算太医也检验不出来。
因此他很自信,陶慎就算心有怀疑,也绝对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吕霖给吕仲使了个眼神,示意儿子别轻举妄动。
从头到尾在宴会上保持缄默的宁国公,终于打破了沉默,冷冷道:“武安侯言下之意,是说小儿吕仲在酒中做了手脚?”
涉及到儿子陶策性命攸关之事,陶慎不想含糊,更无需再对吕霖客气,因为在他心中,已经认定陶策失控的原因就是那些酒的问题。
陶慎道:“我只是说酒水的问题,并没有说是宁国公世子所为。宁国公何必忙着承认呢?是与不是,待查了之后才能决断。”
凭借吕霖对儿子的了解,他知道这事和吕仲脱不了干系。
可作为父亲,他护犊深情 ,陶慎可以拼尽一切来维护自己的儿子,吕霖同样也可以。虽然知道吕仲有错,可若是把他交给皇帝处置,他面临的下场恐怕会比陶策还要凶险。
俗话说:慈父多败儿。这句话用来形容吕霖再合适不过。吕霖是帝师,是辅助天子登基的谋臣,才华和学问自不必多说。
只可惜他有个不争气的独子,吕仲除了相貌和他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没遗传到他半点优良基因。
吕霖没少管教儿子,可吕仲就像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任凭宁国公如何管教,吕仲就是劣性不改。
吕霖最后也对儿子无计可施,唯有摇头哀叹。又加上其夫人对吕仲一味溺爱,吕仲近年来的作风越来越荒.诞了。
纵然儿子再怎么不济,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周全。因此,吕霖在和慎针锋相对时,不让分毫。这是一场关于儿子的较量,谁稍微退缩一步,很可能便会面临失去儿子的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陶慎和吕霖谁都承受不起,纵然他们是朝廷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本来发生了陶策之事后,萧冠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又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心情极度烦闷,萧冠很想大声斥责,可吕霖毕竟是他的授业恩师,皇帝多少会给他几分面子。
“两位爱卿不必再吵了,无凭无据也争不出什么对错。萧国向来讲究法制,一切都用证据来说话。”
“武安侯,你说酒有问题,可有证据?”
陶慎轻轻摇了摇头,恭声回答道:“暂时没有,恳请陛下让臣彻查此案。”
吕霖和陶慎同朝为官几十年,他很清楚陶慎有几斤几两重。陶慎这个人聪明程度一般,但心却极其细,总能查到别人查不出的东西。
吕仲陷害陶策之事性质非同小可,吕霖万万不会给陶慎任何翻案的机会。他冷笑一声,用不知所谓的口气说道:“陛下刚才已经下旨了,武安侯想要查案,莫非是在指责陛下的不是?”
宁国公这个人非常聪明,在关键时刻总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忙着为儿子辩解,反而出人意料说了这番话,其实是存了颇多心思的。
在萧冠还是皇子时,吕霖便是他的老师了。可以说,他比任何人了解皇帝的性情。
萧冠最讨厌的是,莫过于别人指责他的做法,无论对错。因此,吕霖特地把话风往这个方向上引。他知道这么一说,萧冠十有七.九是不会同意陶慎的请求。
果然如宁国公所料,萧冠听完后就立刻否定了陶慎的意见:“朕已让大理寺处理此事,武安侯难道觉得朕的做法有问题么?”
*
伴君如伴虎,为官之道:站得位置越高,越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陶慎为官多年,一直谨言慎行,如果不是儿子身陷牢狱之灾,他是断然不会在自以为是的萧冠面前说出这番话的。
武安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向萧冠请罪。
“罢了,朕念你爱子心切,姑且不和你计较。”萧冠面色骤然一冷,“至于陶策之事,朕已经做出了决定,你就不要再多言了。”
陶慎听罢,耷拉着眼皮,他忽然感觉自己头顶上被一片乌云沉沉压着,压得他几乎窒息,难以喘.气。陶慎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灰暗过。
春.心.动的药效只存在半个时辰内,这时的顾云璟已经清醒过来了。她像一个审时度势的生意人,静静看着宴会中的一切风云变幻。
顾云璟知道陶策是因为给她解围,才惹出这么大麻烦。不管怎样,她都会尽全力救出陶策。陶策对她不仅有今日的挡酒之情,还有昔日的照拂之恩。
她脑海中构思着一个个营救陶策的计划,手指在手心上飞舞着,像是在写些神秘的东西。突然间,少年目光明亮了起来,看情况是已想到救陶策的办法。
顾云璟和陶慎不同,她是绝对大庭广众场合下向萧冠求情的。因为这样一来,其实是在给皇帝出难题。
皇帝已经下了旨意,他若是听从陶慎的,那么就相当于证明自己错了。可若是不听,又不忍心看到武安侯为儿子泣涕涟涟的模样。这么一分析,萧冠确实是挺难做的。
相比之下,宁国公的话说得太有水平了。虽然有给皇帝和武安侯引战的可能,可说到底也在无形中给萧冠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让皇帝无法回答陶慎的话。
姜还是老得辣,顾云璟不得不佩服宁国公吕霖的高明之处。顾云璟知道就算她现在站出来为陶策说话,可能也不会给对方带来多少利处。
吕霖老谋深算,他和皇帝间关切很亲密。自己可能刚说一句话,吕霖便有千万种说法来阻止她为陶策辩解。看吕霖说话这阵势,指不定没扯几句,他又很快借势把话题转到自家父亲镇远侯身上。
顾云璟瞻前顾后,觉得在宴会场上还是三缄其口比较好。在驸马保持沉默的同时,萧慕雪有想过挺身而出为陶策说情。不过顾云璟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六公主便已打消为陶策求情的念头。
再说在场的几位皇子,昭王萧淙和武安侯关切很冷淡,他犯不着为陶策说话。安王萧湛和陶策也没多大交情,当然也不会出手相助。至于康王萧涟和端王萧洋,则更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因为陶策之事,一场好好的归宁宴戛然而止。晚宴再摆,估计大伙也没心情吃,萧冠干脆直接下令,取消晚宴。
众人从午宴场上散去后,公主驸马也相继离开了皇宫。坐上马车,缓缓出宫。
“驸马,我总觉得陶策之事有太多让人疑惑的地方。”萧慕雪沉声道。
顾云璟道:“不妨说说。”
“我觉得陶策做出如此行径,肯定是喝的酒水有关。”萧慕雪用微妙的眼神看着顾云璟,“可总觉得似乎也不像是酒的问题。”
萧慕雪回顾了下场中情景,娓娓道来:“吕仲的本意绝不是要让陶策喝酒,陶策是代替驸马喝酒才出事的,深究到底,吕仲想要害的人是驸马。”
“这很容易想通,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驸马在陶策之前便已经喝过吕仲端来的酒,为何你没事?而偏偏陶策出事了呢?”
萧慕雪到底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顾云璟悄悄躲开她的目光,微微摩挲着食指,随意说道:“可能我比较幸运,逃过一劫吧。”
为了缓解凝重的氛围,顾云璟故意哈哈说道:“难道公主希望我出事么?”
萧慕雪道:“当然不是,只是我想不通罢了。其实,这也是最难说服父皇的一点不是么?”
“驸马和陶策喝的是同一种酒,而且你还在陶策之前喝了这酒。结果你没事,而反倒是代替你喝酒的陶策,出了问题。换作是驸马,你会相信是酒有问题么?”
驸马喝了酒后也有反应,只是同陶策相比,这反应微忽得可以不计。而萧慕雪只是把顾云璟异常的举动当成是她醉酒后所致。
顾云璟本就本胜酒力,饮下一大杯酒后,脸上呈现出醉态是自然的事。因此,萧慕雪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顾云璟也知道公主说得在理,但她实在无法解释。其实连顾云璟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没有接触过春.心.动,并不知晓这种药的特殊之处。
顾云璟微微想了想,脸色稍红,露出羞赧之色,说道:“我好像是有反应的。”她轻低着头,两边耳根早已红透,并不敢正面看着萧慕雪,因为她当时脑海中出现的全是关于六公主的画面。
至今想起,顾云璟还觉得很是害羞,可又隐隐觉得欢喜。
六公主从来没见过驸马爷如此害羞的模样,在这一瞬间,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忽然觉得有种看待女子的感觉。
她认真看着驸马,连顾云璟的话也没听清楚。这种情窦初开少女特有的表情出现在温润若玉的少年脸上,她没有觉得膈应,反而莫名奇妙觉得驸马很可爱,百看不厌。
要是驸马穿上女装,配上这种表情,估计更可爱了。
萧慕雪为自己的想法狠狠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奇妙产生这种臆想?她轻轻晃了晃头,待大脑清醒后,复才重新看着顾云璟,问道:“驸马是说你当时是有反应的?”
被萧慕雪这么一问,顾云璟不免又害羞了几分。她轻挠着下巴,缓缓地点点头。
“驸马是什么反应呢?”萧慕雪何曾知道顾云璟所思所想,她既想早点消除困惑之情,同时也想知道顾云璟所说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样的?
萧慕雪情商智商都高,她大概猜测到,能让一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如此害羞,不用说也知道驸马在宴会上大概是想到了心仪女子。
马车上氤氲着火炉的暖气,顾云璟和萧慕雪又是并排而坐,这氛围太过温暖了。再加上驸马爷一脸娇羞的样子,萧慕雪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捉弄顾云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