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291)
从今天清晨开始齐颜连胡乱的呓语都没了,从最开始的叫着“陛下”,之后开始呼唤“母亲”最后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再到现在只剩下沉睡,谷若兰知道这并非好事。
她再次看了看医书上的内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拿着医书向冷宫门口狂奔……
自从齐颜住进来以后,冷宫门口新增了守卫,像谷若兰这种布衣百姓对这些人是有些害怕的。
谷若兰冲到门口被侍卫拦住了去路:“谷郎中,需要什么吩咐我们去办就行了,没有陛下的旨意冷宫内的人不得擅出。”
谷若兰抓住侍卫横着的胳膊:“齐缘君病了,病的很重、我需要面见陛下!”
侍卫:“这……”
谷若兰:“据我所知陛下只是下旨把人关起来,没有让她死的旨意吧?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再迟一步怕是来不及了!”
……
南宫静女刚从太庙回来就看到一名眼生的侍卫在御书房三十步开外跪着,于是打发内侍过去询问,内侍领命去了片刻后回到南宫静女身边,跪禀道:“回陛下,是冷宫里面的那个大夫,说……齐缘君情况危急,请求面见陛下。”
南宫静女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说她……她怎么了?”
内侍:“侍卫也没禀报清楚,依奴才判断……应该是生病了。”
南宫静女:“摆驾冷宫。”
内侍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恪尽本分,劝道:“陛下,您前几日才刚去过……冷宫那个地方……”
南宫静女:“起驾!”
内侍:“……是。”
十六人共抬的轿辇朝冷宫赶去,路上南宫静女又打发内侍去御医院宣御医同来。
这一次,是一群人涌进了冷宫,南宫静女命人直接将轿辇抬到了齐颜的寝殿外,内侍的通传还未唱完南宫静女已经推门冲了进去。
南宫静女:“她怎样?”
谷若兰:“已经烧了两天两夜,我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控制,并不能让她醒来。”
南宫静女的眼中划过一丝愠怒,心中更是不满:莫非这医女并不如探子禀报的那般高明?
南宫静女:“上次我来的时候,人不是还好好的吗?究竟出了什么事?”
谷若兰摇了摇头:“不知道。”
南宫静女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齐颜,鼻尖一酸。
她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白色苍白,一动也不动。周身萦绕着一股的死气,唯有胸口略微起伏。
南宫静女呆呆地看着齐颜,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齐颜……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病中该有的痛苦或者挣扎,却比睡着的时候多了几分死寂,回过神的南宫静女内心慌乱无比,自从上次见到齐颜南宫静女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感觉,齐颜的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只是齐颜的事情已经成了南宫静女心头的一道暗伤,规避伤害是每个人的本能,所以有关于齐颜的所有事……南宫静女都不愿深想。
今日在太庙痛哭了一场南宫静女心中压抑多少得到了释怀,再看齐颜恍然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做的太过了,似乎从齐颜的身上硬生生夺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南宫静女还来不及想。
南宫静女坐到床边,拿开净布摸了摸齐颜的额头,入手还是有些异常的温度。
南宫静女:“她烧了多久?”
谷若兰:“两天两夜……”
南宫静女心中又是一痛,这不正是自己离开后没多久?
南宫静女:“来人。”
内侍:“参见陛下。”
南宫静女:“御医呢?”
内侍:“已经在路上了,片刻就到。”
南宫静女:“再去催。”
谷若兰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鼓起勇气说道:“我的医术并不比宫里的御医们差,她的病是水症导致的,要想彻底克制水症还得有火蟾蜍才行!”
南宫静女目不转睛地看着齐颜:“那是何物?”
谷若兰:“是我爷爷手札里留下的一种传说中的生物,生活在极炎之地的蟾蜍,通体火红、可以克制天下一些水症。”
谷若兰见南宫静女连一片余光也没有投给自己,心中也有些打鼓,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
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据理力争的时候,却听到南宫静女轻声问道:“有图没有?”
谷若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
南宫静女依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齐颜的身上,摸到齐颜放在床边的手捧在手心……
谷若兰:“陛下在和我……草民说话吗?”
南宫静女捧起齐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贴了贴,这才转过头看着谷若兰,问道:“朕问你,可有火蟾蜍的图没有?”
在南宫静女转过头的一瞬,谷若兰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和略带乌青的眼底。
南宫静女的表情很平静,连声音也是无悲无喜的平淡,但不知怎么……谷若兰却从女帝的眼中品读到了伤心的滋味,她并没有流泪,眼眶也只是微微泛红,若是不留心甚至不会察觉到……
可谷若兰却感受到:眼前这位帝王的心情,无比的悲伤,比落泪还要悲伤。
谷若兰呆愣了几个呼吸,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这只是我爷爷手札里记录的一个传说而已。”
南宫静女:“芦笙。”
内侍从外间一路小跑跪到南宫静女脚边:“陛下。”
南宫静女:“差人去把‘九州寰宇图’抬过来。”
内侍:“是。”
半个时辰后,御医们到了。一共来了四位,在御医们入殿之前南宫静女先一步起身,站在床边。
王御医:“参见陛下。”
南宫静女:“她病了,高烧不退。具体的病情你们询问这位医女,朕要她活着。”
王御医:“是。”
说完南宫静女出了寝殿来到了外间,谷若兰望了南宫静女的背影一眼,便开始向几位御医描述起齐颜的脉案病情。
又过了半个时辰,情况交代的差不多了,四位御医接手了谷若兰的工作,内侍走到谷若兰身边低声道:“姑娘,陛下命你过去一趟。”
谷若兰跟着内侍来到外间,看到南宫静女正在站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前。
谷若兰:“陛下。”
南宫静女:“这是全天下最全面的一张地图,你仔细看看,回忆回忆你祖父有没有和你说过火蟾蜍的事情,旁边有纸笔,写出你所有你觉得可能出现火蟾蜍的地方,然后交给我。”
之前谷若兰还觉得南宫静女瞧不起自己的医术,如今这个念头一丁点儿也没有了。
反而有些心虚地再次解释道:“陛下……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草民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火蟾蜍。”
南宫静女:“朕知道。一会儿大司农会派几个熟悉各地气候的官员来协助你。”
说完南宫静女直接离开了寝宫,片刻后殿外传来了轿辇抬走的声音。
王御医眉头紧锁,他也为齐颜诊断了一次,病情与谷若兰描述的丝毫不差。王御医惊叹谷若兰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高超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这才多久?齐颜的身体竟然恶化到了这般地步。
不过也在王御医看来也并非束手无策,这倒不是谷若兰的医术不精,而是她来自民间,所以开的方子大多也是民间常见的药材,有一定的局限性。
王御医背后有整个百草园还有珍宝阁里的天材地宝做支撑,选择自然多些,用药也更为大胆。
王御医来到桌前准备开方子,谷若兰好奇走了过去……
王御医惜才,倒也没让谷若兰回避,洋洋洒洒地在药方上写了三十二味药材,其中有几味半谷若兰连听都没听过,有一半谷若兰只听过,从未见过。
但她医者的眼光她还是有的,看完了方子的内容谷若兰暗暗咋舌,喃喃道:“这要多少银子啊?”
且不说人参灵芝这种连闻一闻都觉得奢侈的药材,就说这个“鹿茸血”在民间那就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据说是从特定月份的活鹿的鹿茸上放出的血……
放血的工序就十分复杂,而且要在血凝固之前就得入药,否则就会失去药效。
王御医笑着解释道:“这位……爷,从前就是汤药常作伴的主儿,他喝过的每一张方子都比这副金贵多了,眼下他身子虚,虚不胜补……所以选药上有所保守。”
谷若兰双手接过王御医递过来的药方,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手上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
谷若兰:“这……得多少银子啊?”
王御医:“银子?”说着指着上面的一味药“昙花瓣”反问道:“这是银子能买到的?”
谷若兰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
昙花一现,十年积累不过一瞬……岂是金银可以衡量的?
王御医又解释道:“不过所有用在他身上的药材走的都是陛下的私库,未取国库一分一毫,你出去之后可不准乱说话。”
谷若兰:“知道了。”
……
齐颜服下药以后,过了两个时辰温度降下来一点,夜里南宫静女又来了一次。
谷若兰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去而复返,南宫静女进来后先是向王御医询问了齐颜的病情,然后到寝殿少坐片刻,来到外间问谷若兰:“火蟾蜍可能出现的地方,标注出来了吗?”
谷若兰点了点头,将一张纸递给南宫静女:“一共筛选了十几处,距离京城最近的也有几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