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们藩王的地位,如此卑微!
都已经这么卑微了,陛下却还是放心不下他们。
太惨了,太惨了。
一众人等悲从中来,行馆一片愁云惨淡。
这些事不知怎么,迅速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
“侯府把郡主赶出来了?”
“不是赶出来,是郡主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搬出来的。”
“我以前就说过,谢大郎宠妾灭妻,不是良人,侯夫人面相刻薄,一看就是个会磋磨人的!”
“这算什么,那谢二郎还想杀害庆王世子呢!世子这才不得不离开侯府,否则哪天被杀了都不知道。”
“嚯!这可了不得!我以前就觉得谢二郎蛮横无礼,没想到他连世子都杀!”
“谁说不是呢!郡主和世子还是圣上的亲侄呢,你们说说,这谢家哪来的胆子苛待皇亲?”
“既然过不下去,为何不和离?”
“这可是皇上牵的红线,谁敢和离?只能耗着呗!”
“……”
京城八卦满天飞,老百姓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皆议论纷纷。
自楼喻入京后,京城围绕他的谈资就没消停过。
范玉笙坐在茶楼上,喝茶听八卦。
“范兄,我听着,怎么觉得楼喻他们确实挺可怜的?”绿衣少年皱眉同情道。
范玉笙笑了笑:“我倒觉得甚是有趣。”
绿衣少年惊讶,范兄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
“你可知,这桩姻缘,什么情况下才能解开?”范玉笙问。
绿衣少年摇头:“这是陛下做的媒,除非陛下收回成命,否则如何能离?”
陛下既开金口,又如何会自打嘴巴?
范玉笙低首轻笑。
“倘若陛下既能收回成命,又能彰显仁爱呢?”
绿衣少年惊讶:“怎么可能!”
“且等着瞧。”
范玉笙不再多言,他执杯细细品茗,看似清雅淡泊,唯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在兴奋。
自庆王世子入京后,这种兴奋感一天比一天强烈。
皇帝在下棋,庆王世子也在下棋,眼下高潮将至,他这个观棋人如何能不兴奋。
在他看来,这场局,最大的赢家或许不是皇帝,而是楼喻。
精彩,实在精彩。
他很好奇,在皇帝出了收回兵权这一杀招后,楼喻会如何应对。
行馆内,楼喻正伏案写字,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冯二笔出去搞宣传,屋外只有霍延一个人守着。
听到喷嚏声,他耳朵微动,踌躇片刻后,才伸手敲门。
“进来。”
楼喻揉揉鼻尖,瓮声瓮气。
霍延逆光踏入屋内,一声不吭从箱笼底下翻出一件薄毯,递到楼喻面前。
待楼喻接过,他又迅速收手。
楼喻捏住他衣袖,歪首瞧过去,几分揶揄几分无奈:“肯理我了?”
“没有。”霍延生硬开口。
楼喻笑问:“没有什么?”
霍延垂眸,遮掩眼底的复杂情绪,道:“天凉,披上。”
——没有不理你。
“多谢。”
楼喻乖乖披上薄毯。
“那天我的确是故意不躲的。”
霍延倒是没什么表情:“嗯。”
“不生气了?”
楼喻依稀记得那天霍延脸黑如锅底。
他知道霍延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心里面有些受用,可又有些心虚。
这几天霍延虽比之前更沉默寡言,但做起事来却体贴许多。
楼喻数次想同他沟通,都被他的气势所慑,便有些词钝意虚,不敢多言。
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我没生气。”霍延正色道,“你如何行事皆由你自己做主,无需旁人置喙。”
楼喻:“……”
都说出这番话了,还叫没生气?
他索性积极认错:“我当时的确抱着被伤的念头,这样就可以留下谢茂伤我的铁证,去找皇上哭诉更加理直气壮。”
“我明白。”
霍延当然清楚楼喻的用意,他只是心里憋得慌,有些不舒服。
楼喻笑了笑:“多谢你及时救我,若非你,我眼下估计只能卧床养伤。”
他当时有几分把握,只要稍稍改变方向,卸了玉枕的力道,他就不会真的受重伤,充其量只是蹭破点皮,流点血。
但这确实是一种赌博的心理。
他不惜以身犯险,增加手上的筹码,却忽略了其他人的想法。
他是真心感激霍延。
“你耳力不俗,近日可听到什么消息?”楼喻伸手示意他坐下聊。
话说开后,霍延也不扭捏,只要以后某人不再不顾自己安危便可。
他坐在桌案另一侧,沉声道:“有几位藩王和世子密谋,想要潜逃出京。”
楼喻挑高眉头:“脑子真的没病?”
这节骨眼上,皇帝怎么可能不严防死守?
估计行馆内外,都被眼线盯得密不透风。
唯一出京的途径,就是乖乖上交军权。
而且就算真的逃出去,皇帝就没有名目赐罪削藩吗?
太天真了吧!
“其余人呢?”
霍延道:“众藩王、世子都合议过,只是此事冒险,唯有这几人愿意参与。”
“唉,谢家的动作怎么这么慢?”楼喻感叹,“不是向来擅于揣测上意吗?怎么还没行动?”
少年世子气呼呼地趴在桌案上,俊秀的眉眼写满“我好烦”的字样。
霍延不禁扬唇:“想回去了?”
“嗯,还是庆州好。而且我也想早点带阿姐回庆州。”
话音刚落,冯二笔回到院中高呼:“殿下!殿下!出大事儿了!”
霍延利落起身开门。
冯二笔直接闯进来,面对楼喻时眉眼俱生喜意,语气却愤怒至极:“殿下,谢侯爷和谢大郎在养心殿前跪着,说要同郡主和离!”
楼喻双眼顿亮,来了!
他铺垫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谢家主动去求皇帝剪断姻缘线吗!
这几日满城风雨,谢家苛待郡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紧接着谢家许多阴私都被人翻出来。
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簪缨世家能没几个仇敌?
一旦身上有了黑点,那么铺天盖地的脏水都会往他身上泼。
什么脏的臭的都能被人挖出来。
甚至还有人出来指证,说谢大郎和谢侯爷的小妾有一腿。
还有更厉害的,说是谢大郎的庶子,其实是谢侯爷的种。
如此香艳的情节,是老百姓最为喜闻乐见的。
离奇曲折的流言甚嚣尘上,连往日不可一世的谢家奴仆都不敢出门了。
谢侯爷和谢大郎每日点卯,都会遭受一番眼波攻击,实在丢脸难堪至极。
谢侯爷心焦如火,对谢茂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竟不顾他的腿伤,直接动用家法,将这个不成器的揍得半死。
谢夫人哭得再大声都拦不住。
谢大郎还年轻,脸皮薄,竟直接告假在家。
若是以往,弟弟被谢侯爷揍,他都会上前阻拦,可这次,他只当没看见。
若非谢茂屡次捉弄羞辱楼喻,楼喻那个混不吝的,也不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他没想过自己。
要不是他没有做到为人丈夫的本分,楼喻也没资格插手谢家宅中之事。
该如何挽回名声?
父子二人深夜书房合计。
“爹,事情皆因楼荃搬离侯府而起,不如将她接回府,好生待她,如此流言定然不攻自破。”
谢信冷冷瞥向谢策。
他以前觉得这个嫡长子能光耀侯府门楣,而今却颇有几分失望。
不论是处理谢茂当街与楼喻争执之事,还是宠妾灭妻之事,都显得目光短浅,毫无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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