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贯穿全身,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是实实在在感到后怕。
他差点忘了,就是这双怀抱爱人的手,曾经竟做出那般令人不可饶恕之事。
懊恼、后悔、自责、后怕等情绪一股脑儿涌上胸腔。
霍延骤然将人揽入怀中,颤哑道:“对不起。”
幸好,幸好他失手了。
青年的手抖得厉害,落在楼喻身上的力道却依旧轻柔得不可思议。
楼喻本来只是想撩拨他的,未料弄成现在这局面,不由心生暗恼。
他轻轻拍着霍延的背,安抚道:“那时你我之间尚有误会,也是我考虑不周。”
从各自的立场来看,本无对错之分。
霍延埋首于他颈窝:“不是你的错,是我蠢,是我太蠢了,我该早点看出你的。”
楼喻失笑,那时他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啊。
倏然,一抹冰凉落在他脖子上。
楼喻心中一滞。
他哭了?
从认识到现在,楼喻只见霍延哭过一回,就是在霍将军墓前的那次。
而现在,是第二次。
楼喻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拥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忽然叫起来。
饿了。
霍延陡然被惊动,立刻起身,垂眸转身,不敢看楼喻。
“干什么去?”
“驾车回府。”
楼喻笑问:“怕我饿了?”
青年鼻音瓮瓮:“嗯。”
楼喻唇角轻扬。
他伸手去扯霍延衣袖。
“阿延,我还没尝到不涩的茶。”
世子殿下语调温软,却如一只手狠狠攥住霍延的心脏。
青年骤然转过来,俯身将人圈进怀里,以一种不同以往的、强势的姿态,凶狠地低下头。
庆王府。
冯二笔守在门外,一直往府衙方向张望。
这天都黑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会议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就在他打算亲自去府衙看个究竟时,王府的马车从街角出现。
冯二笔一喜,连忙迎上去。
刚要开口,对上“车夫”那张脸。
“霍统领?”他惊讶问,“怎么是你?”
霍延眉眼染笑,对他点点头,随后转身将楼喻从马车上扶下来。
夜色渐浓,冯二笔没发现他家殿下脸上的异样。
一直到进了东院,灯火通明下,冯二笔才瞧出端倪。
“殿下,您嘴唇怎么了?”
好像有点肿啊,不会是又上火了吧?
楼喻轻咳一声,垂眸道:“我饿了,还不快摆膳?霍统领也在这吃,记得备双份。”
“是。”
饭菜备上桌,两人安静地吃饭。
沉默的氛围让人心里不上不下的,仿佛一块石头悬在心口,有些憋得慌。
楼喻是觉得有点丢脸。
他以前就夸过霍延的肺活量。
但今天是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他的肺活量之强。
之前霍延收着的时候,楼喻尚且能跟他势均力敌。
可刚才在马车上,他差点招架不住。
太凶,太狠,太要命了。
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方才那种激烈到头皮发麻的快感中,没能完全抽离。
霍延忽然打破沉寂:“殿下,今晚可要按矫?”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
楼喻差点没握住筷子。
他轻轻点头,故作一本正经:“今日各部都向我汇报了,你晚上留下同我说说军部的情况。”
“好。”
吃完饭,两人在院中消食散步。
霍延道:“而今庆、沧两州总兵力将近三万人,弓箭营增至两千,骑兵营增至两千,特种营增至八百。”
三万兵马,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据楼喻所知,西北军就有将近八万兵马。
跟西北军相比,他们还差得远。
“楼秩恐怕要有动作了。”
原书中,正乾三十三年,天圣教差点攻破京城。
而现在是正乾三十一年底,马上就要跨年。
看似还有一年时间,但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而今大盛的局势,已经与原著有很大不同,楼喻不能再依赖原书的时间线了。
他更相信自己的推测。
从楼秩的神情与语态来看,他似乎稳操胜券。
忠皇派谢家和杜家皆已元气大伤。太子党都是一群文官,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这么一想,楼秩确实有嚣张狂傲的资本。
霍延已知楼秩和楼喻的“交易”,知晓他有逼宫之心,分析道:“谢策残疾,杜迁身死,一个是武卫司将军,一个是禁卫军副统领,皆为要职。”
武卫司负责京城的城防治安,禁卫军负责保卫皇城。
这两人废了后,自然会由新人顶上。
如果新人是楼秩的人,那么其中可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楼喻肃容颔首。
看来杜迁的死,加速了楼秩夺权的进程。
他问:“你觉得天圣教真的被镇压了吗?”
霍延瞬间知悉他的意思。
“殿下是说,天圣教此前冒头,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不断消耗朝廷的粮草和兵力?”
楼喻仰首看向夜空。
星幕低垂,月如残钩。
“我的确有这个猜测,桐州一战拖的时间太长了。”
谢策虽是个渣男,但他跟杜迁不一样。
他是有那么一点真本事的。
如果说,天圣教在朝廷军中有内鬼,能够提前知晓谢策的作战计划,一直耍着谢策玩,不断消耗朝廷军的元气和战意,等到时机成熟,再伺机缩回去,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不过,战争双方肯定皆有损伤。
天圣教自己也有些伤亡,而今一定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楼喻陡然转身,与霍延俊目对上。
两人异口同声:“特种营!”
该是特种营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孙信因为表现优异,一直是特种营的营长。
结束一天训练后,他刚洗完澡,就被秘密召来东院。
煌煌烛火下,世子殿下丰神俊朗,霍统领神采英拔。
孙信激动跪拜:“属下孙信,叩见殿下!见过统领!”
自城门一见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世子殿下。
今日能离得这么近,怎能不激动兴奋?
楼喻温和笑道:“孙营长坐下说话。”
孙信还有些拘谨,只坐了半边屁股。
“叫你来,是有一件非常危险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和营中弟兄。”楼喻正色道。
孙信毫不犹豫:“殿下,属下和弟兄们不怕危险!”
“好。”楼喻转向霍延,“你来说。”
霍延便给孙信拟定了一个渗透计划。
楼秩要夺权,必定会选择内外接应,以保万无一失。
之前他们根据暗部消息推测过,天圣教与内廷有联系,而内廷这个人,除了风头无限、执掌凤印的贵妃,别无他人。
贵妃和三皇子是一家,这个毋庸置疑。
那么,楼秩肯定是想借用天圣教攻打京城,掀起兵乱,再趁机夺得内城掌控权,造势逼宫。
楼喻的想法是,让特种营的人去天圣教当暗线,甚至可以凭借自身实力,成为天圣教的“仙长”、“仙君”之类的掌权者。
不说能够撼动整个天圣教,但有时候,一些细小的变动,将会改写最终结局。
这件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要把握好一个度。
既要展示实力,又要赢得天圣教头目的信任。
孙信听罢,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
太刺激了!
楼喻笑道:“你素来机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领大家成功渗透天圣教。”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孙信毫不犹豫接下这个重任。
他们特种营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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