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也不瞒着,席地坐下,语气平淡道:“就是交赎金捞人出去,还能有什么意思?”
“捞一个人需要多少赎金?”
那人又打量着他:“人不同,赎金也不一样。像你这样的,一看就出身不凡,不是当兵的就是大户人家里的护院。你们是外地人吧?你家公子是不是很有钱?又或者,你家女公子是不是很美貌?”
蒋勇瞬间福至心灵!
他明白了!
这位知府是故意给他设套,借机将他投入大牢,再跟殿下他们谈条件。
简直贪婪又恶毒!
那人见蒋勇双拳紧握,一脸气愤,独独没有恐惧害怕,便知自己猜得没错。
至少,赎金肯定是不缺的。
这是个大腿啊!
“兄弟,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蒋勇反正闲着没事,索性将自己的倒霉遭遇说给他听。
旁边有牢犯忍不住骂:“干他娘的,仙人跳啊!”
蒋勇点点头,可不是嘛。
他问:“那你又为什么被抓进来?”
“走私罪。”
想到自家殿下不仅贩卖私盐,还跟北蛮马贩做交易,蒋勇不由心头一跳。
“你走私什么的?”
那人抠着自己脏污的指甲:“我都不知道我走私的什么。”
蒋勇:“你方才不还说自己确实有罪吗?”
“嗐,牢房蹲久了,没罪也有罪了。”
蒋勇问:“既然能赎人,为什么你家人不把你赎出去?”
“我哪还有家人?”他呵呵一笑,目中难掩伤感。
蒋勇实在纳闷:“你既然没犯罪,又没钱赎自己,知府抓你进来干什么?”
“可能是单纯看我不爽。”那人撇撇嘴。
蒋勇更是一头雾水:“知府为什么会看你不爽?”
不是他贬低人,实在是他无法想象,知府跟这人能有什么交集。
“大概是因为我把花种卖给王员外,没有卖给他吧。”
蒋勇眉心一跳:“什么花种?”
“说了你又不知道。”
那人咂摸着嘴巴,“兄弟,看在我刚才提醒你的份儿上,你出去后,能给我送点吃的不?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蒋勇问:“你被关多久了?”
“这哪还记得?”他嘀咕一声,“要是不愿送就直说。”
“不是不愿送,”蒋勇目光炯炯,“而是觉得没必要送。”
那人一愣,惊讶问:“你什么意思?”
蒋勇道:“我想知道,是什么奇特的花种,竟让知府一气之下故意给你小鞋穿。”
“……”
那人默了默,“或许,你听说过西域白云花吗?”
蒋勇:“……”
虽然他刚才猜到了,但他还是想说——
也太巧了吧!
“你是西域行商?是你卖的白云花种给王员外?你真没骗我?”
见对方一脸茫然,蒋勇压抑激动,语气轻柔问:“我叫蒋勇,你叫什么名字?”
“姚、姚金。”
姚金差点被蒋勇诡异的神情吓到,他报完大名,颤颤巍巍问:“你知道白云花?”
“王员外前几日才办了个赏花会,赏的就是白云花!”
姚金惊讶:“他还真种出来了?!”
蒋勇盯着他,眼中闪烁着令姚金胆寒的光芒。
“所以说,你就是卖白云花种的行商?!”
感谢启州知府,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另一头,楼喻携霍延、冯二笔行至府衙。
门前衙役杀威棒一拦:“此乃府衙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离!”
楼喻看一眼冯二笔。
冯二笔无视衙役的怒目,径直敲起鼓来!
咚、咚、咚——
沉如闷雷的鼓声,不仅直击府衙内堂,还吸引了一众百姓前来围观。
这鼓可不是随便能敲的,怎么着都得去瞧瞧热闹。
立刻有小吏跑入内堂,禀报知府:“大人,那群人真的来了!”
启州知府端坐内堂,对身旁一群小吏道:“哼,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擅自敲响堂鼓!”
在大盛,府衙的堂鼓一般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召集衙役小吏宣布事情,二是用来表示官员回衙了,提醒老百姓可以趁官府有人赶紧去递诉状。
没有鸣冤的功能。
因此,除了府衙中人,寻常百姓是没有资格去敲击堂鼓的。
“大人,贱民不懂事,不是更容易定罪吗?”小吏谄媚道。
小吏清楚知府看上一个女人,才故意设局将蒋勇投入大牢。
眼下这群人再犯一罪,那不就是自投罗网?
知府整理公服,一脸威严、骄矜自傲地走上公堂。
“来人,将扰乱公衙的贼人押上来!”
立刻有衙役上前捉拿冯二笔。
霍延一脚踹飞一个。
围观众人:嚯!狠人啊!连官家人都敢打!更刺激了!
公堂官吏:这是真的罪加一等啊!
踹飞衙役后,楼喻三人踏入衙门,直奔公堂。
小吏高声喝问:“大胆贼人!尔等私自敲击堂鼓,公然挑衅府衙权威,该当何罪!”
冯二笔抬着下巴看人:“你们抓错人了,还不赶紧放了蒋勇!”
众人惊呆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连知府都愣在案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群外地人是脑子有坑吗?搞得他都无从下手。
小吏先回过神来,尖叫道:“放肆!来人,将这三个贼人杖责三十!”
杀威棒齐齐出动。
楼喻笑眯眯道:“都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知府心里面还想要美人,遂挥手道:“都先退下。”
他这几日已经查明,这群人是江州来的富商公子及随从,除了结交王珣外,根本没有任何背景。
正因如此,他才有胆设局坑害楼喻等人。
想到那日珍园的惊鸿一瞥,知府顿觉腹部热气上涌。
“你三人有何苦情,皆可道来。”
他表面上装成一副仁善亲民的模样。
冯二笔昂着脖子:“那位老翁倒地受伤与蒋勇无关,你们赶紧放了他。”
小吏暗自嗤笑,也不知这底气是从哪来的。
知府捋须无奈:“此案经过审理,事实充分,证据确凿,蒋勇犯了伤人罪无疑。”
“围观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蒋勇并没有碰到那老翁,是老翁自己摔在他面前,这件事跟蒋勇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只听一面之词将他定罪,你身为一州知府,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冯二笔高声叱问。
启州知府是什么样的人,启州百姓心里都清楚。
围观百姓一边觉得冯二笔说到他们心坎里,一边又不免为三人感到惋惜。
就凭这三人的所作所为,不仅救不出那个蒋勇,恐怕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小吏瞪圆眼睛:“府衙办案,岂能容尔等小人置喙!”
他愤愤转向知府:“大人!如此目无法纪、扰乱公衙的刁民,您何必再对他们心慈手软?”
知府面目沉怒:“来人,杖责三十!”
他本来还想对楼喻客气点,毕竟他打听到美人是这位郁姓小儿的姐姐。
可眼下看来,不发威是不行了!
“慢着。”
楼喻负手而立,器宇轩昂,一派气度雍容的贵人模样。
衙役竟被他气势所慑,踟蹰不敢上前。
小吏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
“霍延。”楼喻唤了一声。
一道身影迅速掠过公堂,少年气势熏灼,徒手揪起小吏,将之扔到楼喻脚前。
楼喻伸脚踏上去,沉沉一踩,小吏顿时痛得吱哇乱叫,口吐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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