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是个令人钦佩的对手!
史明称帝后,就开始大肆封赏下属。
封赏之后,又得解决那些朝廷官员。
有些官员骨头软,吓一吓就从了。
有的却是硬骨头,抵死不承认史明登基的合法性。
其中以太傅范文载和宁恩侯谢信为代表人物。
范文载一生清正,高风峻节,又怎会向反贼俯首称臣?
谢信同样宁死不屈。
史明气得想直接砍了两人了事。
有人劝慰:“范文载德高望重,门下桃李无数,若是直接砍了,那些文人门生恐怕会群起而攻之。”
史明的帝位本来就不稳,这么一来,直接激发天下人的不满,得不偿失。
史明强压怒气:“那谢信呢?他也不能杀?”
“谢信已是废人,谢策同样是残疾,谢茂不过是个废物,陛下完全不必赶尽杀绝,不如留着他们,向天下人展示您的宽仁厚爱。”
史明本就心虚,自然想要个好名声,遂同意了。
至于其他官员,该杀的杀,该劝服的劝服。
史明第一次当皇帝,当然得享受享受当皇帝的滋味。
这种大权在握、所有人都阿谀奉承的感觉,让他如在天堂。
直到庆州檄文传来。
史明愣住了。
“庆州?”他问,“庆王世子很厉害吗?”
璇玑星君现在被封为武威将军,他出列禀道:“回陛下,微臣曾在难民口中听过,说是日子过不下去就去庆州,好像是庆州的难民政策很不错。”
史明也有所耳闻,但他根本不信:“那些难道不是骗人的?”
庆州接收难民一事,大家多少都有听说过,可真正相信的又有几人?
那儿又偏又远,除了真正走投无路的灾民们,谁愿意去?
是以,很少有人放在心上,只当一个笑话听。
但是现在,庆州世子胆大包天,竟公然发布讨伐檄文,骂史明和天圣教不过一群反贼,并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加入讨伐反贼的队伍中。
这还得了?
这简直是在戳史明的肺管子!
史明气急败坏:“这个劳什子世子,赶紧派兵过去把他灭了!”
“可是陛下,庆州离京城路远,咱们要是派兵过去,京城届时守备空虚,要是其他势力趁虚而入怎么办?”
“是啊,陛下,咱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各方势力都想将史明拉下马,却又彼此互相牵制。
而史明,同样不能擅动,只能牢牢守住京城,慢慢扩张势力,徐徐图之。
“那就没有办法了?”史明郁气满目。
被人骂了不能打回去,实在是憋屈啊!
而且这位庆王世子乃皇族血脉,要讨伐他确实在情理之中,史明都没有底气骂回去。
“陛下,您起兵举事,皆因正乾帝倒行逆施、荼毒百姓所致,您此举是为了给天下百姓讨公道,您所作所为皆顺应天理,何来逆贼一说?”
史明闻言,龙心大悦。
“那爱卿有没有法子为咱们正名?”
“若是范文载能为陛下写一篇文章,想必天下人都会消除对陛下的误会。”
范文载可谓是文人团体中执牛耳的存在,若是他愿意写文章称颂史明,便会有诸多文人追随效仿。
史明闻言一喜,却又担心:“范文载一直不肯投诚,他又怎么会写文章称赞朕?”
“他不怕死,难道也不顾范家所有人的性命?”
史明大喜:“好!”
范文载被囚禁在范府。
范家人丁不旺,范文载有一子,生性不爱读书,就喜欢钻研生意经,不顾家里反对,娶了个商户女,生了范玉笙。
这也就罢了。
谁料他儿子和儿媳出门做生意,不幸被流匪所害,只留下一大摊商铺和钱财。
这也是范玉笙能买得起万花筒的原因。
好在范玉笙自小懂事聪颖,如果不出意外,日后定能光耀范氏门楣。
然而范玉笙一直无心入仕,久而久之,范文载也就放弃了。
只要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
谁料,范玉笙居然不声不响动用范家关系,跑去了沧州当知府。
范文载知道时,事已成定局,只能无奈摇头叹息。
而今看来,当初范玉笙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也会被困在这污浊不堪的京城中。
范夫人拎着食盒进来,见他唉声叹气,便宽慰道:“咱们两个都一把年纪了,大不了一起去见阎王爷,阿笙远在沧州,暂时不会出事,你还有什么可叹的?”
“我是叹自己看走了眼。”
范文载心中郁郁,连长髯都顾不上打理了。
范夫人端出一盘素菜,四个馒头,“今天就这些,吃吧。”
又道:“之前是谁天天跟我念叨,说太子殿下宽厚仁和?怎么,现在改变想法了?”
范文载苦笑道:“太子的确宽仁,这是优点,但在乱世中,这也是缺点。”
“你不如直接说懦弱!”范夫人一针见血。
范文载:“……”
到底是自己学生,他不忍说重话。
范夫人呵呵:“一国太子,在危难之际,不救君主,是为不忠;不护亲父,是为不孝;不顾发妻幼子,是为不义。你是他的老师,可曾这般教过他?”
“……”
范文载羞愧捂脸。
是他没教好!
“我没说你,”范夫人白他一眼,“你教给他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危险来了,他顾不上那些道理而已。”
范文载沉叹一声。
说句实在话,太子趁乱逃出京城,算不上一件坏事。
与天圣教硬碰硬是不明智的,先保全性命等机会东山再起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范文载到底有些心寒。
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三皇子,别人无可指摘。
但太子是一国储君,他不能。
老夫老妻饭还没吃完,宫里就派人来通知范文载,让他三天内写一篇文章,表达对史明荣登大宝的赞美。
范文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毫不犹豫拒绝:“宁死不写。”
“……”
史明得到消息,气得砸碎好些个华瓷美玉。
这些都是他以前见都见不到的,而今却可以肆意毁损。
“他要是不写,就杀他全家!”
内侍:“陛下,范文载除了一位发妻,府中已无其他亲眷了。其孙正在沧州任知府,已归服庆王世子。”
史明现在听到“庆王世子”就头疼。
要不是那个世子发什么讨伐檄文,他也没必要让范文载写文章。
“那就用他妻子的性命逼他就范!”
“遵命。”
范府。
范文载和老妻坐在书房等死。
忽有浓烟钻进门缝,屋外火光冲天。
外头有人惊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两人倏然起身,下意识想冲出屋子,却又同时停下,四目相对,彼此皆知对方选择。
范文载握住老妻的手,目中泪花隐现:“是我连累你了。”
范夫人洒脱一笑:“能死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整个范府都烧起来,熊熊火光涌出滚滚热浪,灼得人生疼。
府外守卫拼尽全力救火,火却越来越烈。
范文载和妻子端坐书案后,彼此双手紧握,从容赴死。
突然,有人从窗户翻身而入,在老两口惊异的眼神中,直接用手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又有两个人翻进来。
三人合力将两人救了出去。
趁城中混乱之余,范文载和范夫人被秘密送出京城。
范文载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妻子正端坐身侧,悠闲地看着窗外景色。
“你醒啦。”范夫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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