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喻却道:“不让学徒去也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保证送粮队的安全!”
“我需要你全须全尾地将他们带回来!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我希望你能以此为目标!”
“你是霍延,是霍家人,希望你能不堕霍家威名。”
霍延启唇欲答,却发现喉咙酸涩无比,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少年容颜生光,清澈的眸子里全都是对他的信任,以及对他的厚待。
他沙哑着嗓音问:“那军医……”
楼喻不甚在意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全城找不出几个愿意随军的大夫来!”
他本来是打算历练学徒们,但想到霍延不久前家破人亡,失去数位亲人,有些理解他对亲人的看重。
而且仔细想想,学徒虽见识过流匪袭庄的场面,但到底年纪尚小,随军多有不便。
霍延的思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如此不仅可以激励霍延,还能让霍延欠自己一个人情。
霍延胸腔渐渐发烫。
他眸色深幽,郑重道:“霍某定不负所托。”
楼喻眼角堆笑,眉目生辉。
“我信你!”
改了主意后,楼喻还是让医馆进行了一次考核。
最终考核结果出来,只有陈玄参一人通过。
陈川柏年纪太大,不行;霍琼年纪太小,不行;其余学徒技术不到位,同样不行。
唯有陈玄参,各方面都很符合条件。
楼喻心中本就中意陈玄参,由他担任军医组的组长,再招募其余大夫担任辅助人员,对于这次剿匪来说,足够了。
组长定下,眼下就等组员到位。
一旦程达有确切消息传来,他就用重金在全城招募大夫。
*
奔腾的马蹄声骤然停下,程达于营前下马,在亲卫簇拥下回到营地。
他刚和一小股蛮人骑兵交手,甲胄上染了不少蛮人的血,手臂也被蛮人划了一道口子。
亲卫立刻叫来军医包扎。
程达大马金刀坐下,皱着眉问:“朝廷有没有消息?”
“将军,”副将苦着脸道,“说是国库空虚,户部拨不出钱粮。”
“拨不出?”程达拳头狠砸桌案,双目凶戾,“拨不出叫咱们喝西北风吗?!去年的收成哪儿去了?”
副将话中带怨:“听说皇上要给贵妃修筑凤凰台,哪有心思管咱们死活。”
“啥台?”程达懵了,“她又不是皇后,修凤凰台不怕折寿?”
副将亦无奈摇头,“谁知道呢。”
“这是要老子看兄弟们饿死吗!”程达又是一拳,桌案咔嚓一下,直接裂开。
要不是边军有屯田种地的习惯,他们也撑不了这么久。
可去岁收成不好,又遇雪灾,他们实在没有吃的了,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有时候蛮人小股骑兵在边镇劫掠,抢夺百姓钱粮,程达还要率部驱赶。
又饿又累,不少士兵都倒下了。
再这么下去,蛮人根本不用打,直接将他们熬死就行了。
程达眉毛皱成一团,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就在这时,士卒来报:“禀将军,庆州有信使至。”
“庆州?”
程达深感诧异,他在庆州没熟人啊。
看向副将,副将同样一脸茫然。
两人大眼瞪小眼,副将瞪酸了,眨了眨问士卒:“有几人?”
“信使一人。”
副将对程达道:“不过一人,不如见见?”
程达大手一挥,传令会见信使。
此次事关重大,冯三墨亲自前来。
他身着玄衣,面容沉静,只身入营,丝毫不见露怯。
程达见他不过少年,不由自主皱起眉,不是说信使吗,怎么来了个奶娃娃?
“你是何人?所为何事?”他粗声粗气问道。
冯三墨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在下冯三墨,奉庆王世子之命,前来与程将军商谈运粮一事。”
运粮?
程达瞬间来了精神,哈哈一笑,“冯小兄弟不如坐下详细说说。”
冯三墨依言坐下,瘦削的身板看起来弱不禁风,轻易让人卸下心防。
程达和副将皆放松下来,等着他说运粮的事。
“从去岁开始,不少吉州灾民逃往庆州,有因雪灾逃难的,也有因蛮人劫掠南下的,殿下见此,心中甚忧。”
程达不认识庆王,更不认识庆王世子,不由问:“他忧什么?”
冯三墨道:“忧蛮人南下。若是吉州有失,庆州唇亡齿寒。”
“说的什么糟心话!”程达怒道,“他是瞧不起老子吗?蛮人要想南下,得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冯三墨神色不变,反问:“若是吉州断粮呢?”
程达沉默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眼下确实无粮了。
冯三墨开门见山,“殿下自然希望将军能够稳守关内,遂打算送粮入边关救急。”
“当真?!”程达和副将均双目发亮。
等朝廷拨粮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庆州真能送粮救急,那可是一件大好事!
程达正要应下,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问:“为何是庆王世子送粮,而非庆州知府送粮?”
这两者区别可大了。
面对程达狐疑的眼神,冯三墨泰然自若:“朝廷无粮,知府自然也无粮。朝廷内外,并非所有人都如程将军这般,愿为守卫大盛而鞠躬尽瘁。”
这个恭维听得程达浑身舒爽,他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掌直拍大腿。
“世子慷慨解囊,程某万分感谢!”
他并不担心冯三墨在骗他,端看到底有没有粮就知道了,被骗也没什么损失,还能短时间内鼓舞士气。
冯三墨却道:“只是如今世道乱,殿下虽有粮,却无人可用。殿下听闻阳乌山山匪横行,经常抢掠财物粮食,担心粮食运送途中会遭山匪抢劫,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程达明白了。
他沉吟道:“你是想让我派兵前去护粮?”
冯三墨颔首,“殿下希望将军能适时派兵去阳乌山,以免粮食被山匪夺去。”
这话说得有道理,阳乌山匪患程达亦有耳闻。
他看向副将。
副将问冯三墨:“可有世子信物?”
方才不问信物,只因没有必要。如今需要出兵,他们自然得辨明真伪。
冯三墨不疾不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中有庆王印章落款,将军请看。”
世子还没有印章,只能用庆王的。
印章款识做不了假,程达和副将观后,立马信了大半。
程达问出最后疑惑:“世子粮食从何而来?”
换句话,世子哪来的钱买这么多粮食?没看到朝廷都拿不出钱粮了吗!
冯三墨道:“朝廷无钱,不代表官吏富绅无钱;朝廷无粮,不代表豪商地主无粮。”
他指了指信笺,“二位将军不妨仔细看这纸。”
两人都是武将,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
双双茫然抬头。
冯三墨只好解释:“这是殿下名下造纸坊新出的纸,质地如玉,远超寻常纸张,在文人中颇受欢迎,一些豪绅附庸风雅,也愿意高价采购。”
这句话当然是忽悠程达的,楼喻的纸还没卖呢。不过程达远在边关,对这些事根本就不清楚。
程达一介粗人,不是很理解一张纸能卖什么高价,他召来士卒:“去请军师。”
军师喜好舞文弄墨,肯定有鉴赏能力。
冯三墨神色坦然,静待军师前来。
须臾,军师踏入营中,眉心深锁:“将军,您召我何事?”
眼看就要闹饥荒,他根本无暇关注其它。
程达将纸往他面前一递,“你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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