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丁鸿波心里真的被说服了——的确他得回去把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想开点吧,你跌个跟头也是好事。”严子书说,“以后别什么都围着自己转了。”
丁鸿波垂头半晌,却又挣扎道:“要是以后……我真的也没半点可能吗?”
严子书闻言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我就算靠男人吃饭,也还是要挑的。”他一半揶揄一半故意,杜绝他的所有念想,“我喜欢成熟一点儿的,轮不到你。你早点儿回家吧。”
傅金池收到严子书的消息,已去民宿区那边订了间小时房。严子书看了眼手机,把丁鸿波带过去,让他在那边临时落个脚。至于丁家人什么时候来把人带回去,他就不再管了。
出门以后,傅金池正抄着裤兜,在路边上等他:“解决好了?”
严子书走下台阶,看到他,笑了:“你说说,现在的小年轻。”
他低着头把民宿地址发给丁老先生,无暇看路,便一手打字,一手捞着傅金池的臂弯。
两人并肩往远处走,夜幕降了下来。远处灯光大盛,传来隐约喧嚣,石鼓岛也算个小景点,节日里有自己的热闹。走到岔路时,严子书转头说:“出都出来了,咱们去逛会儿?”
傅金池又探了探他额头,同意了,于是往那边走去。
晚餐还没顾得吃,找个地方点了海鲜饭,又从路边店买了糯米糍,软绵绵的拿米纸包着。
两个人要了不同的夹心,傅金池把自己的送到他嘴旁。严子书愣了一下,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打算尝一口,傅金池却故意一错手,让他咬到了自己的手指。
严子书哭笑不得地把他的手推开了,摇摇头继续往前,傅金池优哉游哉跟在后面。
不过走着走着又成了并排。严子书说:“你别这么幼稚,我才刚夸过你成熟。”
傅金池挑眉:“什么时候夸的?”
严子书浅笑:“心里夸的。”
路边海鲜大排档还在营业,比平时冷清些许。不过还是有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举杯。
严子书扭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喊了傅金池一声:“你以前想没想过?”
他后面的话被一群路过的人吵吵闹闹盖过去了,傅金池回头问:“什么?”
严子书重复了一遍:“就是想没想过,跟谁谈恋爱啊,结婚啊,组建家庭?”
“那没有。”傅金池说,“我这么可怜,童年阴影这么深,这种事跟我没有关系。”
商业街这边也有个小教堂,这会儿,门口唱诗班正捧着蜡烛唱“平安夜,圣善夜”。
唱诗班前后几排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蜡烛小小的光芒连成一片光海。
在街对面,有很多人在围观和聆听,他们俩站在人群外缘,也听了一会儿。
里面最小的是个才十多岁的小男孩,被人盯得有点紧张,尽量在让自己保持专注。
傅金池扭头看了眼严子书,他听得也很专注,眸子里映着这皎洁的光海。
又过了一刻钟,两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把歌声远远留在后面。走到了商业街跟海滨浴场的交接线上,这边有点暗,平安夜晚上还在海边玩的怕是不多,最多在商业街那片逛热闹。
严子书才又继续说:“我也没有。”
傅金池侧过头望着他:“那就好。”
严子书微微转过身,便变成了面对着傅金池。他久久地看着傅金池,对方也回视过来。
傅金池自然已看出他将要说什么,严子书张了张口,心中却浮上一阵悸动:“我……”
应该是很普通的一个表白,他一张口,不知为何,眼泪却掉了下来。
“哎呀。”傅金池也全没料到,甚至有点无措,揽住他,“哭什么。”
严子书茫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他又说了一遍“我”,后面的两个字始终没能出口,忽然之间,泣不成声。
汹涌的情绪在胸口压缩,压缩,然后砰地一下,过载了,完全失控。他伏在傅金池怀里,捂着脸,哭到浑身颤抖,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傅金池手里握着他的眼镜。
他哪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更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了。
傅金池也有点慌了——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儿,不管是他惊慌失措,还是严子书哭得一塌糊涂。他捞起严子书的脸,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严子书眼角通红,睫毛上还沾着水汽。
傅金池让他哭得心都碎了,除了投降别无他法:“别哭,哭什么?”
严子书遮着眼睛哽咽:“我以前从没想过跟你能有什么未来。”
傅金池说:“有了,现在有了,是我不好,别哭。”
严子书说:“没有,你很好。”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你很好……我爱你。”
傅金池搂着他,久久没有回答,却用力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本来这时应该有很多情话,很多许诺,很多海誓山盟,但好像又不用了。
严子书在他的衣襟上擦干眼泪:“往后你做我爱人吧。”
傅金池说:“我觉得可以,就这么办。”
他给严子书重新戴上眼镜,身后不远的人造灯光和头顶微弱的星光一起洒在两人身上。
往后这一生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学会什么是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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