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书看到其中一封,心里一动,便立刻先点开了,是征信社给他发来的调查报告。
说起来,这么长的时间,严子书也不可能完全对藏宝阁招标项目不做调查。
此前他本以为,傅金池打算将英瀚集团的标书泄露给竞争对手。
那样的话,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英瀚投标失败、无法中标而已。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不怕麻烦地让征信社调查了所有投标单位的股权关系。
现在所有的结果都汇聚在这份报告里。
屏幕在镜片上映出两个白色方块,严子书看着看着,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像藏宝阁这样的重大政府项目,就像一块香饽饽,必定吸引大大小小的投标单位。大的就像英瀚这样,是真正能够群雄逐鹿的候选人,小的那就太多了,很多规模十分渺小的艺术品公司,不管有的没的也想凑个热闹,根本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起哄的,连资审都过不了。
但是在这些小投标人里——傅金池竟然是至少三家公司的暗中控股人。
就算是再不熟悉招投标、对此再不敏感的人,都很难不看出其中有猫腻。
而严子书更是紧紧蹙起了眉,根据对招标法规的了解,他几乎立刻猜到了傅金池的打算。
傅金池恐怕并非像他预计的那样,打算向英瀚集团的竞争对手泄露底牌。
他这是准备自己直接动手,坐实英瀚集团参与了围标串标。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只能帮助其他投标人提高中标概率。
而后者的严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傅金池利用多家小公司参加招标,不需要追求中标,只要能让评审委员会发现其标书中出现和英瀚的标书中雷同的内容,甚至出现一些雷同的低级错误,再加上完全相同的报价,所有公司都会被以围标串标的嫌疑踢出局。
就和垫底的学生故意作弊抄袭别人的试卷,把对方拉下水是一个道理。
多家公司以极明显的手法试图围标政府项目,真是上法治新闻都会被骂弱智操作的程度,若性质更恶劣一点,还有望使英瀚进入政府黑名单,三五年内都不得参与政府项目投标。
在一众公司里,英瀚集团又是大头,是直接获利对象,在外界看来,必然认定英瀚是围标发起人,其他几个不过是配合陪标的小鱼小虾而已。
到时候万一傅金池借机再掀舆论风波,搞不好股价又能和傅三叔的脸一样绿了。
所以严子书此时真的头疼起来,为什么傅金池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型的的破坏狂?
难怪在原剧情里,仅一个大项目投标失败,就搞得英瀚集团人人自危。
傅金池明显已经布局许久,这哪是暗箱操作,这是要鸣鼓而攻啊。
但严子书通过征信社都能查到的股权关联,别人也不是查不到。
怕只怕傅金池自己已不甚在意,如果被发现,这是否就是对傅为山的宣战书?
若是如此,就怕他也不肯轻易收手了。
严子书暗暗心惊着,却看起来一直在工作的样子,傅金池便没打扰他,让他自己待着。到了时钟敲过十下,傅金池才又过来问:“你明天要上班吧,要继续在这住,还是回自己家?”
他斜斜地靠着门,没说住几天,也没说住一阵子,好似邀请他一直住下去也无妨。
严子书满心都装着事,缓缓地看他一眼,站起来打算换衣服:“我回家。”
傅金池盯着他:“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严子书心跳加快一拍:“都挺顺利的。”
他佯作沉稳,最后还是没提起投标的事。
还有时间,严子书这样对自己说,再想想。
傅金池似乎有些遗憾,严子书眼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
屋里铺着厚绒地毯,脚踩上去安静无声,傅金池挨得越来越近,走到跟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拉近两人到亲密的距离,在他耳边呢喃:“那过年放假的时候,你再过来陪我?”
严子书被他的气息笼罩了,这已经很熟悉的、又诱惑又危险的男性气息让他微微失神。
严子书伸出手,半推半就地,还是抱住了对方。
维持着这个姿势,他没看到傅金池阴郁的眼神。
第47章
一颗心沉沉浮浮, 始终下不了决心,到底哪条路才能通往最佳结局。
傅金池开车送严子书回公寓。路上行人稀少,街灯飞快地往后倒退。临近目的地时, 傅金池想起一件事:“对了, 如果最近有人找你打听李长安……你一律说不知道就可以了。”
这也好办, 严子书确实是不知道。不过他皱眉:“李副总出事了?”
要不是为了听起来客气点, 他可能要问出口的是“已经出事了?”
毕竟已知李长安有豪赌的恶习,又经不起诱惑和怂恿——只是令人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偷偷跑去澳城几个月啊,半年有没有?
关于这点,傅金池也只能摸摸鼻子:“可能因为他手气实在太烂了吧。现世报。”
严子书像对待工作一样审慎地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傅金池看着前方,换了个档:“你等等看就知道了。”
*
翌日严子书回公司上班, 脸色还白生生的, 缺乏血色,看起来果然像大病初愈。
他拿着病历去销了假, 一路上得到许多熟悉同事的问候,但没见到傅晓羽。
严子书觉得这样也好,倒不是为了怕尴尬,他怕自己按捺不住脾气。
他还让人去查温泉山庄里的那个酒吧,结果听说酒吧被举报存在违禁药品交易, 已经被查封了,还抓了几个员工进去。连带温泉山庄也跟着暂时关闭,在进行自查整改。
就在公司开完年会之后发生的,有员工还说真是赶得巧, 好在等大家泡完了温泉才出事。
看来傅金池也算是雷厉风行。
严子书暂时把那个下巴上有两颗痣的调酒师从日程表上划去了。
他在总裁办见到傅为山, 但纪晨不在, 傅为山仍旧是老样子, 就算下属因病请假, 也鲜少会关注对方状态好不好,只让严子书上心抓好年底这段工作。
反倒是严子书观察入微——没办法,他在察言观色方面实在是一把好手——自然发现老板跟前段时间的满脸晦气相比,眼角眉梢都多了丝畅快和自信。
严子书顿时想到的不是他和纪晨感情又有什么变化了,而是:傅为山应该也知道傅太太留下的爪牙搞了傅金池的心态,觉得痛快地出了口恶气吧?
毕竟连傅晓羽都真真假假地听说了八卦,还不当回事地随口挂在嘴边上。
然而想到那么多姓傅的都当成热闹来看,严子书心里也跟着不甚痛快。
甚至有点体会到,傅金池为什么年年也许愿他们倒霉了。
说来,严子书在傅金池家床上歇了两天,又听了那么多往事,时间充裕,自然少不了暗中琢磨,傅为山知不知道外祖家里那点阴私。得出的结论是,要说完全不知道也不可能的。
作为主角攻,傅为山本人自然没有混黑,这点严子书还是能确定的。
大概傅太太知道走娘家老路没有出路,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儿子脏手。
但傅为山可以一边当个背景干干净净的人,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亲妈的庇护。
严子书也不知道作何评价,只能说不愧狗血吧。
今年的农历春年和公历元旦相隔很近,到了1月下旬就过春节,因此年末的收尾工作,的确较往年更赶。不过投标工作组的负责人来找严子书:“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政府刚刚发布了招标补遗文件,截标日期也相应延期了,本来春节前截止的,现在公告说要拖到春节的法定假日之后了。”
“也好,那准备的时间可以更充分。”严子书颔首,“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可想而知,咱们春节假期也过不好啦!”负责人说。
严子书和对方不免都为这带着三分无奈的职场幽默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安抚负责人:“公开招标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尽力就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