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不住他?不会吧。”傅晓羽挠头,“就之前,李长安不是那什么了吗,你还说能拿到他质押的那部分股份,金池哥帮你不少呢。”这孩子务实,出了事的就不是“哥”了。
“傻小子,就是这样,我才更没法信他。”傅三叔教育,“我还膈应呢,能得到好处的情况下,谁不先自己拿着?他越是看起来不要好处,对你越好,后面的所图必然更大。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我现在就总担心,他今天让我拿了股份,明天就不满足只当个董事。”
“行行知道了。”傅晓羽觉得这道理太简单,左耳进右耳出,“他不是好人。但股份你都拿了,还不是你说了算,就算他想当董事长,你不投票,他当得了吗?没事我走了啊。”
傅三叔看着这直肠直肚的儿子,也放弃再说什么了:“我再交代件事给你办。”
*
严子书回家以后,终于有人发消息,说是愿意领养小狗。
领养人是个中年妇女,经过简单的交流,过了几天,提着笼子上门来接狗。
严子书训练过它吃饭、上厕所,让它不怕人,尽量适应社会化的生活,以后到新主人家才好过一些,结果领养人来了,狗好像有预感,缩在床底下怎么哄都不出来。
人一伸手,狗就吱哇乱叫。严子书也没办法。
女人在旁边问:“怎么不叫名字,你没给它起名字吗?”
严子书摇头:“我不会起。名字还是留着给新主人起吧。”
起了,就又多一层羁绊,怕分离的时候断不开。
小狗不出来,中年女人出主意:“要不拿个扫把捅一捅,能把它赶出来不?”
严子书道:“吓着它了。”
女人便抱怨:“我们领走这个狗,还想放在厂房看门的,都说土狗会看家,怎么这么胆小?”
自然,严子书是不舍得拿扫把的,只说“家里没有”,这时电话也响了。
他看一眼,按着床沿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抱歉,我今天有点事,麻烦您白跑一趟,今天就先回去吧。”说完一边接通,一边不太礼貌地把女人请了出去。
女人“哎哎”地被关在门外,懵了,嘁了一声:“什么人啊这是?”
中年女人说得也不算错,多少人养土狗不就是为了看家护院,但别人不心疼狗,严子书心疼了,这时又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心情更不大好,语气不太善良:“你又有什么事?”
那头傅晓羽问:“我爸让你回来上班,怎么还没动静,考虑得怎么样啊你?”
严子书对他声调平平:“继续等吧,我还没考虑好。”
“你这什么态度?我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啊。你反正是找不到其他工作的。”
“你爸真是让你这么说的?没别的了?”
“你这什么意思?不这么说我怎么说?”
“照我对令尊的了解,他多半觉得自己是长辈,放不下身段,不好意思亲自催我答复,所以让你来当说客。但你爸都还知道表面上敷衍一下,给道个歉,你不先道歉一个我听听?”
傅晓羽“草”了一声挂了电话。
然而他是恼羞成怒,因为严子书说得还真对。傅三叔命令他口头上认个错糊弄一下,再让严子书回来上班——为了达成目的,当老子的都能讲场面话,当儿子的讲两句怎么了?
傅晓羽抱怨这些老油条怎么都跟能掐会算一样。实则,他的道德感跟他老子还不一样,傅三叔至少还知道儿子行为有问题,傅晓羽是属实认识不到自己哪里有错。
过了半天,还是打来电话:“我保证不骚扰你了,而且我身边都有新人了,行了吧?”
傅晓羽自觉能说出这些,已经算是服软。这总可以了。
严子书才道:“过一阵子再说吧,我还有私事要处理。”就挂了。
傅晓羽再打电话要骂人,他就不接了。
严子书是真有事,他得赶紧再找个善良点儿的领养人。
就这么拖了一阵子,终于又有个年轻女生想领养狗。毕业工作了两年,自己一个人住。经过考察,对方的态度和经济能力都达标,严子书这次先把狗骗出来,才通知她来接。
女生赶来的路上,小狗还在无忧无虑地跟他闹着玩,让严子书感觉自己比反派还残忍。
可反派总要暴露险恶的面目,小狗被装到笼子里,感知到别离的氛围,叫得特别凄惨。
最后没办法,拿了严子书一件衣服盖在笼子上,狗也叫累了,才安静了。
然而刚消停两分钟,一提笼子,便又叫起来,严子书一抬头,女生眼泪汪汪的,哭得更惨:“猫狗也是有灵性的,它好像也舍不得你。你能不能留下它养着啊。”
严子书也犹豫了,但想想自己处境,还是坚称真的没办法养。
他也不是没心软过,又怕自己有天突然没了,难不成把狗饿死在家里么。
临走前女生一再一再地说:“你要是有空了可以来看看它。”
严子书心道谁知有没有机会,要了她的账号,说给她转打疫苗的钱,然后转了五万过去。
女生大吃一惊:“大佬,你是不是多打了个零?这赶我几个月的工资了!”
严子书只嘱咐她:“养了狗,以后它就是你的一个责任,租房搬家都要麻烦很多,还要给它开销,你对它好一点就是了。就算不养了也别抛弃,送给别人养。”
女生保证了就走了,到楼下了还听见狗叫,他才也红了眼眶,只觉身边又一次空了,心里也又一次空了。也不知这是造了什么孽,这时候了,还要多经历一道情感分割的痛楚。
这隐痛催着严子书重新点起了烟,一根接一根,不知不觉,在阳台上抽了一宿。
他心里自嘲,人真是矫情的动物。跟傅金池断开的时候,他好像没觉得特别痛,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导致的结果,要回过头来再为这个痛苦,那就纯属活该,自取其咎。
可直到又一次失去所爱的时候,他才像刚缓过神一样,终于敢露出伤口,悄悄地看一眼,伤上加伤,在夜晚的遮蔽下,茫然地显出痛色来。
第56章
严子书烫了笔挺的衬衫, 擦了锃亮的皮鞋,像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备好上班所需行头。期间不用再担心, 退后一脚就不小心踩到小狗, 而仿佛他的世界本该如此, 充满冰冷繁琐的公文、邮件和汇报PPT, 而不是悠闲地在草坪上遛狗,或者在书店给小朋友读童书。
失恋者可以痛苦,职场人却无法矫情,到了白天,严子书便收起所有脆弱, 仍是用西装革履的铠甲包裹自身的职场人士, 还是需要顶住压力、准备找老东家吃回头草的那一种。
是的,严子书拖了许久之后, 总算接受了傅三叔递出的橄榄枝,打算回英瀚上班。
其中的考量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自从他提前下线,剧情就渐行渐远。很多剧透的参考价值大打折扣, 完全处在走一步看一步的境地,既然如此,还不如回到漩涡中心。
他决意以不变应万变。
在某个冬夜里那种试图放下一切、逃离所有的冲动,已经随着车祸一起销毁了。
他只为了傅金池产生过那样荒谬的念头, 而傅金池显然同样觉得过于荒谬。
总之看来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了。
至于回来之后跟傅三叔站在一派……
那也不至于滑坡到那个程度。严子书想。
照严子书看来, 傅三叔这样一边把无利不早起写在脸上, 一边还可以做出副施恩布德的嘴脸, 这也挺好笑的。只是表面上, 他总是要配合地装一下知恩图报的样子。
不知是严子书演技逼真还是过于自信,傅三叔倒不怀疑他真的想通来投诚了。
严子书对这种老狐狸的心理把握也很精准,他越是拖了这么久,才期期艾艾地点头,才越显得经过深思熟虑。反而若是傅三叔一提,他就立刻同意,老东西倒不知要怎么疑神疑鬼。
也因此在一般人来看,严子书是在外头无路可走,又不得不勉强回来的。既如此,如果还想在公司站稳脚跟,那的确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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