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邈轻轻抽了口气。
话头出来了,接下来的话音就要顺畅许多。傅铭继续道:“后来又有一些是非,我们便也彼此凑合。可是,我心头又总是你的影子。”
他甚至自嘲,说:“不敢光明正大地打听你的消息。偶有护卫拿来一部话本,里面仿佛是你后来的故事。我捧着那册子,日日看,夜夜看。一面看,一面难过。话本里写,你遇到诸多红颜知己。我知晓你已与梅大侠成婚,定不会如此行事。可是,你与梅大侠成婚了。”
随着话音,他的语气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顾邈听在耳中,心里酸酸甜甜。仔细想来,却还是甜意多些。
这不就是他想要已久的珍重感情?傅铭待他日日惦记,夜夜思念。不像师兄,在顾邈看来,对方在乎他那把剑,都比在乎自己更多。
——他却未曾想过,如果不是他,梅映寒本来是要一心练刀的。
丛丛芍药里,顾邈眼神明亮,话音郑重,说:“以后都不用啦!”
他语气又喜又急,说:“我去与师兄说,就当我们没有成婚过!总归也没有官府的文书,只是门派里随便搞搞,在外也没人会认的。傅大哥,你也去告诉白大哥,你喜爱我,我也喜爱你。白大哥是有些可怜,但他再与你一起,才是耽搁!”
说到“可怜”两个字,顾邈心头冒出一丝隐秘的、他自己都不曾细想的快意。
他从前觉得白争流刀法卓绝,明明无门无派,却能在江湖上闯下不亚于自己、不亚于师兄的名声。虽然人人都说,顾少侠给了血魔老祖致命一击。但顾邈清楚,如果不是师兄、不是白争流与血魔老祖相斗良久,自己哪有那个机会靠近那老魔头。
这是他理应仰望的人。
可是,白争流的情郎,眼里都是他顾邈的影子!
抱着“傅大哥去与白大哥说起时,白大哥兴许还要难过”的念头,顾邈再开口催促:“好否?好否!我们今晚就说,不,现在就去说。白大哥仍在方才的厅中否?师兄却是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心心念念、嘀嘀咕咕。完全没意识到,从自己提出“立刻摊牌”开始,傅铭就没有说话了。
顾邈的回应,的确让他很高兴。但说起白争流,傅铭便记起刀客坐在房间时的侧影,专注擦刀时隽逸惊人的侧脸,还有在京城时,自己难得醉酒时,听到的一声浅浅叹息。
他那时分明已经意识不清了,却还能分辨出,刀客说:“原来你我都是一样的。”
白争流因那一夜而心动,他亦因那一夜而真正改换了对白争流的态度。
过往一年……的确,他对顾邈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时时觉得白争流无趣,时时觉得对方只是一个不懂得什么叫高雅的江湖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记得两人体肤相贴时的温度。
要与白争流说清,再断绝关系吗?
他想起今晨,自己从白争流哪儿听到了诸多话音。
刀客说,他心头有傅铭。
刀客说,他过去对傅铭喜爱的事物不慎了解,但他日后会去学习。
他那么郑重认真,如果不是傅铭知道白争流同样对顾邈有意,他或许就相信了。
但是,白争流近些日子始终在学棋。而会下棋的,的确不只是顾邈,还有他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争流的确是为他而学?
这些念头,让傅铭心脏一阵狂跳。
这时候,顾邈终于意识到:“傅大哥?傅大哥?你不欢喜吗?”
他看着沉默的傅铭。
疑惑、不解,种种情绪涌上顾邈心头。
他眉尖拧起许多,有许多猜测,但他一个都不想相信。
奈何傅铭不言的时间实在太长,让顾邈也终究无法接受,要问一句:你不想答应?难道你刚刚是骗我的,其实你还惦记白大哥?!
他就要开口了。
可在那之前,天山派的小弟子霍然回头,朝旁边的一丛花树看去。
他眉眼之间染上厉色,呵道:“是谁?!”
谁听到了他和傅铭的话?他们虽然要与梅映寒、白争流摊牌,可毕竟不曾开口! 更别说,傅铭还是一副犹豫态度。
顾邈难以想象,如果傅铭不与自己一心,只由自己去与师兄讲明,那他会落入怎样的难堪境地。
而这时候,他又倏忽得知,自己和傅铭前面的话音被人听到了。
顾邈大步朝前踏去,也顾不得芍药丛中的花刺了,直接一手将花丛拨开,露出后面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是心情很复杂的一天
总觉得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第362章 古代武侠(26)
“哗啦”一声, 茂密的花枝分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后方的青年。
顾邈,加上他身后走来的傅铭都是一怔。他们心头浮起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不认识……
顾邈的面色依然紧绷着, 傅铭却骤然松一口气。
他没法说。刚刚那一瞬,听到顾邈的呵斥声, 他脑子完全“嗡”一声,所有思绪都一同炸裂。他没办法告诉顾邈, 甚至没办法告诉自己,自己当时的想法,竟然是:难道是争流。
争流也许听到了自己与顾邈的对话, 也许会知道自己对这一年来的评判。
这个念头,让傅铭几乎挪不动脚步, 同样让他难以理解:对白争流, 自己哪里来的这样深重情意?……疑惑冒出来的刹那, 像是在回答自己, 傅铭脑海里浮出许多自己与白争流相处的光景。
傅铭思绪一空。
抱着满腹疑问、满腹惊惧, 他看顾邈往前。身体完全是僵硬的,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直到花枝后的人影露了出来,傅铭这口气才算喘出。
他沉默地庆幸、沉默地陷入疑思。这时候,顾邈又是气势汹汹, 问:“你是谁?!”
那青年没有回答。
他看起来甚至比顾邈、比傅铭更加惊惧。整个人面孔上都呈现着一种慌乱, 身体颤抖着朝后仰着,不住地摇头。
这副做派,惹得顾邈微微一愣, 嘀咕:“咦?看起来不太对啊。”
他身后, 傅铭要冷静许多, 在那青年身上的发现也更多。
他的目光从青年绝对不算廉价的衣衫上滑过, 片刻后,落在青年的面孔上。
傅铭觉得熟悉。可他在记忆里搜寻,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对方。只是此人的眼睛、鼻子,又让他认为,虽然自己没见过此人,可某个与他眉眼相似的人,应该给自己留下了颇深印象。
比如——前面刚刚见过的梁郡守?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火柴,将一个很不清晰的猜测骤然点燃。傅铭瞳仁骤然颤动,不可思议地叫道:“梁俊安?!”
他曾经在京城中见过的青年,梁郡守口中他正在寒山寺苦读的独子!
傅铭下意识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测。可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那青年蓦地打了个哆嗦,那张消瘦的、连面颊都凹陷下去,与傅铭记忆中全然不同的面孔上呈现出鲜明的恐惧。那之后,青年一骨碌爬了起来,当着傅铭与顾邈的面,踉踉跄跄地朝前跑。
顾邈下意识去追。
这是一件不付吹灰之力的事儿。那青年状态太糟,他甚至不用跑,往前两步就直接抓住了梁俊安的后领,将人掼在地上。
青年“咚”得落地,却并未因此气馁。在顾邈与傅铭眼皮子地下,他竟然又要起、又要跑。
顾邈问他:“你方才听到多少?!”
梁俊安全然没有理会他。
顾邈说:“喂!说话!”
梁俊安还在专心逃跑。
顾邈:“不要装傻!你到底——”话音出来的瞬间,他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园子边缘方向。
肉眼见不到人,但顾邈好歹是天山派出身。虽然比不上白争流和梅映寒,但和普通人相比,他同样算是耳聪目明,此刻道:“有人来了!很多人!”
傅铭眉头瞬间皱起。电光石火之间,他意识到:梁俊安的状态明显不对。只是要拿这话去试探梁郡守,他多半也是不理的。除非,人人都知道,他已经亲眼看了梁俊安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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