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种种几乎是顾玠曾经理想中的世外桃源,跟徐连成亲过后,两人不再过问世事,而是就此隐居,觉得无聊了开设个学堂,教完学生,就跟徐连一起在山中到处逛逛。要是腻了,就等学子们上完课,关上门去别的地方游山玩水一段时间。
这些他想要而不可得的生活,现在能跟徐连一起亲身经历,顾玠觉得很开心。
两个人并排而走的时候,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保持着许多距离了。
徐连离他很近,他的目光不知道究竟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顾玠,一直都是斜仰向上的。随着落日逐渐埋进大地,徐连的目光也逐渐下移。
河边的小径不太平坦,走路的时候人也会忽上忽下。徐连压着心底卑劣的怯想,在下一段石子路之前,试探地将手背朝顾玠的手背更靠近。
一起跨步的时候,手背与手背不出意外碰到了彼此。徐连在感觉到以后,又飞快地收回了手。
皮肤的接触快得像是一场意外。
顾玠在徐连收回手以后看了对方一眼,大抵是个意外,因为对方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端倪。至于剧烈的心跳声,从他们在木屋当中就是这样了,没有参考价值。
939也跑了出来,一会儿落在顾玠的肩膀上,一会儿落在徐连的头顶,默默地陪着他们。
再往后一段路,两人之间就没有发生过刚才的“意外”了。可在他们散完了步,徐连一个人回到家中时,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情绪骤然翻升起来。
“顾玠。”他还仗着屋中没有他人,喊了一声顾玠的名字。
顾玠坐在栀子花树上,将他这声称呼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瞳孔由原来的黑白分明,变成了全部的黑,浓重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身上那些人类的特质也一点点地消散,触手几乎将整座木屋都包裹在了其中。
风里有着徐连听不见的轻笑声,顾玠盯着他将脸颊往手背上蹭了一下的动作,黑色的瞳孔缓慢转动。他的爱人,似乎长大了。
自从周沅来过城郊,顾玠担心对方会做出不利于徐连的事情,晚上都是在这里陪着对方的。
爱人的黏糊举动无疑取悦到了妖怪,窗外的栀子花开得更烈了,香气蜿蜒进了窗内,亲吻到了徐连的脸颊。他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只是略作整理,而后乖乖地洗漱上床休息了。
顾玠在他熟睡以后,出现在了床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实质性的吻。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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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礼和杨武现在都是白天在教导徐连,不过偶尔点他的名字答题的时候,会惊奇地发现对方回答的思路跟方式隐约流露出的帝王思维。
这些是其他学子很难看得出来的,韩礼跟杨武虽然是奉了邱嘉的命过来,可时间久了后,心底多少带了些爱才之心,尤其是杨武。不过徐连清楚,他们的爱才之心也是在不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才会给予的。
聂长风则是简单得多,顾玠招他来的时候就将徐连的情况跟他说清楚了。在所有学子当中,对方的底子最薄弱,所以平时他也会多注意一点。
可令聂长风惊讶的是,徐连几乎是每天都在以一种可怕的程度成长着。
“不过,他的一些答题思路跟其他学子比较起来,过于大开大合了,这对科考很不利。”聂长风每个月都会来跟顾玠汇报一下各学子的情况,据他观察,这一届当中,有三个人比较有希望在三年后参加科考取得名次,另外还有十个人需要搏一搏,剩下的如果没意外的话,则要等下下次科考了。贫家子弟,能有书读就已经很不错了,真要参加科考,必得将从前的短板都补足了。
“无妨,小连今后应该不会参加科考,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顾玠给聂长风倒了一杯茶,茶香渺渺中,他看着在另一边学舍跟随先生念诗的人道,“聂先生现在这样教导就很好了。”
聂长风从前跟顾玠的关系虽说不亲近,但也不是太疏远,这些天来,他眼见着顾玠事事为徐连着想,知道对方不会害徐连,也就按下了担忧。
至于徐连要走的是什么路,他也没有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汇报完毕后,聂长风就告辞了。
顾玠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拿了本书,依旧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学堂里的徐连在闲暇间隙,时常会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乡试开始了。
顾玠仍然带徐连过去看了看,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除了让徐连在城郊学习外,也会经常带对方出来跟城中的同龄人交流。两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临水楼,如今江城人人都知道,徐连有名有姓,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奴了。
这回再碰到张良月和刘喜言等人,双方也没有过多交谈。只有张良月在看到顾玠的时候,似乎想开口,但被刘喜言轻轻拉住了。
而周沅站在他们身侧,却像毫无芥蒂般对着顾玠拱手笑了笑,就连看向徐连的时候,也都是同样的态度。但在低下头的时候,眼里却划过一抹血腥杀意。
周沅从来不怀疑顾玠的能力,他既然想要跟对方在一起,光解决徐连是不够的。这几个月来,他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偶尔也会去找一找冯延芳的麻烦。
他打算等到乡试结果下来后,再对徐连动手。到时候顾玠也不会再像一开始那么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做起事来也更方便。
当然,他在这几个月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有意教唆去城郊找麻烦的那些人还没靠近学堂,就被江城当中有头有脸的几家人赶走了。
周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跟顾玠做好了协定。
跟顾玠打过招呼后,周沅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进了考场,张良月和刘喜言紧随其后。
乡试结果出来那天,栀子花的第一个开花期也过了。
徐连在顾玠带来的那些南朝孤本里无意翻到了对方以前做下的批注,他已经不像当初什么都不懂了,因此一眼就看出来顾玠以前的字跟现在的字有所差别。
“找好了吗?”顾玠最近在教徐连用刻刀刻字,他正坐在铺了层垫子的地上,面前摆了一方矮桌,桌上是刻刀和竹简。刚才他让徐连随便找一本书过来,按照上面的刻。
“找好了。”
徐连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三年过去,顾玠的心境跟从前不同,写出来的字有差别也属平常。他将写有批注的孤本放下,随手从旁边抽出了一本古词。
跟练字的时候一样,顾玠一开始教他刻字也是手把手来的。
“捉笔要稳,使巧劲,不然容易划伤自己的手。”
徐连不管学什么都很认真,不过刚刚刻的时候,难免力有不逮。他因为刻出来的字比才学会写字的时候还要丑,羞臊得不肯拿出来给顾玠看,自己一个人趁着晚上有时间加倍努力。徐连并不知道,晚上的顾玠看得比白日更加清楚。
荒凉的城郊中,只有木屋一盏灯亮着,除了他之外,其余一切都是触手占据的范围。
“我来看看,”顾玠将徐连拿来的书翻了几页,最后选定了三首写景的词,“今天先刻这几首,刻不完也不要紧,明天接着做就行了,不要心急伤到了手。”
“我都听公子的。”
开了窍以后的徐连似乎连跟顾玠平时的讲话都透着股格外的甜劲,只是他今天刻字的速度一直很慢。
昨日在学堂上课的时候,听说有一位同窗快要定亲了,大家谈论起来也并不意外,对方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可徐连比了一下,顾玠还要比对方大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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