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时,院子的门被人扣响,不知是谁,沈舒目露疑惑,不设防的过去开门。
只见门一打开,浑身散发着臭味儿的刘敬和站在门口,他早已没有读书人的斯文雅秀风流倜傥,一身粗布麻衣,与平梁村村民别无二致。
更甚至,他比村里的村民看上去还要狼狈一些,活像是一条落水狗。
这两天,刘敬和不断的给村里人做苦力,被村民们呼来喝去,毫无体面尊严可言,一点懒都偷不了。
他原以为县城里打工的日子就够苦了,却没想到乡下的农务更令他无法忍受,不是东家让他捡牛粪做柴,就是西家让他挑粪浇地,生怕他不够臭似的。
只两日,他对沈舒的恨意便犹如毒草般疯长,这才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他用利刃般锋利仇恨的双眼盯着沈舒,问:“是不是你跑到县城跑到兆年私塾向夫子告我的状,害得我被私塾开除?”
沈舒见他如此落魄,不由想笑,也果真笑了,“我以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敬和哥,你怎么还问?”
刘敬和肝胆俱裂,上前一步,厉然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刘敬和,你对不起我的地方还少么?”沈舒冷了眉目,“我爹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指望你出人头地护我一生,你却在县城里与林小姐暗通款曲,还骗我说是因为夫子多要了束脩才在县里无以为继,事实却是把我爹给你的钱拿去给林小姐买礼物,你当我不知道?”
“你把我当傻子,你以为对你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是我能忍的时候便忍了,不能忍的时候便不忍了。”
“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你的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若我是你,我今日就不会上门来,免得面子里子都不剩。”
刘敬和瞬间双目充血,抓住重点勃然大怒道:“所以我与林婉儿的事你早就知道,也是你从中作梗?!”
“是的。”沈舒毫不留情碾灭他所有的猖狂无知,眼露嘲讽,“是我写信给林小姐,告诉她你已有家室,是我让她派人来村里查明实情,这才免遭你的欺骗,我绝不允许你祸害良家女子。”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
不待沈舒回答,刘敬和怒吼暴起,扑上来掐住沈舒的脖颈,双手死死用力,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恨意遍布整个眼底。
他状若癫狂道:“沈舒,是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舒着实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也敢动手,连忙握住他手往外拉,却不敌自己比刘敬和体弱,他的一双手如同在自己颈项上生根似的。
“刘敬和……你敢杀我……你就……不怕……填命么……”
沈舒的话说不了连贯,语气却分外坚定。
他死了,他也得死,平梁村人不会放过他的。
未曾想刘敬和罔若未闻,被出离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力将沈舒抵在门板上,额头的青筋也狠狠绷起。
他的眼里只有无边的冷漠,望着昔日竹马在手下挣扎,不觉怜悯,反生出淋漓的快感——
他的前程已经没了,日日做的美梦也化作了镜花水月,他要让沈舒付出代价——
他要沈舒死!
之前从未有一刻,沈舒苦恼于自己体弱的设定,但这会儿他快恨死作者了,该死的作者啊啊啊啊,写CP就写CP,干嘛给他添加这种没用的设定?!
不然,他一准将刘敬和划开,将他摁在地上,让他知道知道谁是爹!
可眼下,他却只能无力的挣扎,犹如蜉蝣撼树,感受缺氧的痛苦。
渐渐地,一抹不正常的血色从双颊沁出来,使得那原就病白的面庞显得更为羸弱颓然,沈舒明显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如同被暴雨摧折的花朵。
沈舒不禁生出一个很乐观的想法,是不是被掐死了,他就能穿回去了,穿来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哦,他正在某个公司实习,无意间点开了电脑里夹杂着色/情画面的小说页面弹框,然后就跳到《农夫喜事》这本操蛋的小说上了。
行吧。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作死,绝对不在上班的时候摸鱼看小说……
“沈舒,我答应阿翁会好好照顾你的,等你死了,你就去见阿翁,代我向他道歉。”阴冷的气息落在耳廓,如同一尾毒蛇湿而滑腻,是刘敬和凑到了他的耳畔,低声的轻语。
沈舒内心一派冰冷,艰难挤出话道:“刘敬和,你看我穿回去怎么弄你,老子找作者改文,写死你个狗日的。”
却没有声音。
正当沈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只大手突然将刘敬和从他身上拂开来,像是拂去他身上的一片落叶,不费吹灰之力。
紧接着,沈舒闻得一声脆响,刘敬和好似被人折了双手,痛倒在地哀嚎打滚。
他倚着门板,捂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吸气,然后看向救了自己的人,发出虚弱的气音:“顾麟玉?”
顾怀瑾瞥他一眼,薄唇微抿,眉眼阴鸷的望向地上的“死人”,拔开了匕鞘。
第66章
不知何时, 他的手中多了把华贵的匕首。
见着这匕首,沈舒眼皮一跳,想说话, 但喉咙的辣痛令他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声音;他眼睁睁瞧着顾怀瑾朝刘敬和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死亡的鼓点上, 使得地上的刘敬和顾不得疼痛, 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却碍于双手不能用力, 蹭着地面紧张后退。
他听见刘敬和惶然不安地说:“姓……姓顾的, 我可是村……村里唯一的秀才, 即便县官老……老爷杀我,都都都……都要先提审, 你……你胆敢对我动用私刑……”
“私刑?”顾怀瑾慵懒的掀了下眼皮,眼底暗藏无边杀意, 宛如乌云骤至波涛汹涌, “莫不是我看上去太过仁慈,以致于你以为我只是单单想对你用私刑那般简单?”
刘敬和彻底惊恐, 死到临头他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万分的勇气,破口大骂:“奸夫淫夫,不得好死,姓顾的,你也只配上我穿过的破鞋……”
“噗嗤——”
匕尖狠狠扎穿了他的手。
瞬间,刘敬和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滚落大滴的冷汗。
顾怀瑾似笑非笑, 笑容中一派暴戾嗜血, 他眼也不眨的将匕首抽了出来,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这下, 连沈舒也怕了,生怕顾怀瑾闹出人命,跌跌撞撞走到顾怀瑾身边来,按住他的手臂,气若游丝地说道:
“不可。”
顾怀瑾侧过头来,眼底满是阴沉晦暗,“怎么?还是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沈舒急急抓住他的大掌,在他大掌上写下一行字——
由我发落。
顾怀瑾望他半晌,终是收匕起身,压下肆意流窜的饮血之欲,平息了森然怒火。
他掏出昂贵的绢帕,缓缓拭去手背上不慎被刘敬和溅到的血液,迟迟问候:“恩公,你没事吧?”
沈舒摇了摇首,回屋找了根绳子将刘敬和绑了起来,他欲将刘敬和押到祠堂去发落,却被顾怀瑾攥住了手腕。
“先上药。”
顾怀瑾目光沉沉,凝望着他颈间的勒痕,撕下中衣一角,洒上上好的药粉,替他缠住颈项。
沈舒心中一暖,神色变得柔和,难得的乖顺,任由他的手在脖子间来来回回。
待得缠好伤口,沈舒对他说了声:“谢谢。”
因着喉咙疼痛,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顾怀瑾的面色却极是晦涩难懂,反复扫过他纤弱的细颈,克制着收回手,手指悄然蜷缩起来。
片刻,他移开视线,嗓音醇厚道:“这样的伤最好不要再在恩公身上出现,否则……”
否则什么?
沈舒疑惑的看向顾怀瑾,发觉他身体紧绷,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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