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对于自己的学生,沈舒向来不吝夸奖,并且有炫耀之意,道:
“小萁三个月就把启蒙书全部读完了,如今正在学四书五经呢。”
言讫,他又问:“顾麟玉,听说当朝科举不分童子试和成人试,不限年龄岁数,考上就是秀才,是么?”
顾怀瑾颔首:“确是如此,恩公是想让他去参加下一届春秋两试么?”
沈舒应是。
顾怀瑾失笑:“科考不是过目不忘照本宣科就够,还须通晓法令政论等,他的年纪怕是太小了,不易考上。”
沈舒执着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只有考上了,他才能破例给沈小萁分田分地,使得沈青蛾和沈有志和离,过上新的生活。
顾怀瑾莞尔一笑:“那就试试。”
古往今来,天才神童层出不穷,不乏六岁中举十二岁为相的英才之辈,谁敢断言沈小萁不是下一个垂名青史的人物呢。
沈舒听顾怀瑾这么说,心下十分畅然,他还以为顾怀瑾会打击他的想法呢。
*
次日,晨曦的光笼罩整个村庄,鸡啼声在遥远的地方响起,沈舒一起来,就与顾怀瑾碰了个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彼时,他还没穿好衣服,正系着袍子上最下边的一根衣带,冷不丁见到顾怀瑾站在他跟前,他狠狠抖了个激灵
足足愣了好半晌,他才想起昨晚因为吃饭吃得太晚,他让顾怀瑾留宿了,原本属于沈大同的那间卧房被简单收拾了一番,腾给了他住。
沈舒:“……”
算了,反正他都是要住进来的,早些适应也好。
闻得顾怀瑾道了声“早”,沈舒敛起所有愁绪,淡淡回了声:“早。”
然后,他边走向灶房边问:“顾麟玉,你想吃什么,馍馍、面条或是糍粑?”
顾怀瑾从容理了理袖口,答:“都好,皆凭恩公安排。”
沈舒作下决定:“那就吃糍粑,咱们煎着吃。”
煎糍粑是沈舒最爱吃的早食,穿来前爷爷常给他做,从大水缸里捞出过年吃剩的糍粑,煎得两面金黄。
喜欢甜味儿,可以用细糖铺底,再洒上一些蜂蜜和桂花。
喜欢咸味儿,就着一碗白粥蘸一蘸酱也是极好。
平心而论,沈舒更喜欢甜味糍粑,还不喜欢过于软糯的高粱粑,得是硬硬的米粑,或是掺了少量米做的糯米粑才好吃。
说来也巧,苦情受也很喜欢吃糍粑,沈大同世在时左邻右舍总要往家里送,现在还有满满半水缸呢。
这时,沈小萁也醒了,揉着眼睛软软喊了声“夫子”,他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乍然看到顾怀瑾,愣了三秒——
“呜呜。”
沈小萁呜咽着躲到了沈舒的后边。
第70章
其实, 沈小萁不是真的怕顾怀瑾,只是做了个噩梦没缓过来,又看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 就怕了。
沈舒自是知道顾怀瑾一身危险气息不易讨小孩子欢心,连忙蹲下身哄沈小萁, 道:“小萁, 这是咱们家的客人, 姓顾, 近日都要和咱们一起住。”
沈小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胆怯, 却还是揪着衣角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磕磕绊绊地喊道:“顾、顾伯伯。”
顾怀瑾:“……你还挺会算辈分的。”
在沈小萁眼里,顾怀瑾身材高大, 比村里好几个叔叔都要高,叫伯伯是最合适的。
沈舒瞬间被逗笑了, 怎么看两人怎么觉得喜感, 他一双桃花眼里盛着清亮的笑意,对顾怀瑾道:“顾麟玉, 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生气。”
顾怀瑾心下怔了片刻,懒洋洋地笑:“我自然是不生气的。”
随后,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饭,沈舒煎了糍粑,还煮了粽子、冲了蛋酒。
蛋酒是鸡蛋和米酒混在一起,这种吃法顾怀瑾还没吃过, 略为惊奇, 执起跟前的大碗蛋酒轻嗅,轻问:, “恩公,这是何物?”
沈舒答:“这是我以前常吃的早食,名为蛋酒,你尝尝。”
顾怀瑾便尝了,丝丝蛋花和米酒一同入喉,米酒的甘甜冲淡了蛋花的腥味,使得肚里滚烫肠里生热,说不出的舒适,风味颇为过人。
闻得沈舒问:“好喝吗?”
顾怀瑾笑答:“甚好。”
于是,沈舒让沈小萁也喝,祛祛早上的寒气,沈小萁比顾怀瑾看上去更喜欢,抱着海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下子喝了大半碗。
接着,沈舒说:“顾麟玉,既然你已经搬来和我住在一起,那以后不要再叫我恩公了,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更顺些。”
顾怀瑾莞尔应好,继而他问:“恩公有表字么,或许我以表字做称谓更不显得失礼?”
沈舒摇摇头,“乡野云间,除了刘敬和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谁会取那种东西?”
顾怀瑾目光一闪,想起沈麻子跟他说过的话,沈舒的学识是村里老人所教,未入学堂不算正统,自然不会有表字,顿时缓缓道:“恩公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给恩公取一个。”
“呃……”沈舒觉得这玩意儿可要可不要,想了想,又不好意思拂了顾怀瑾的好意,“那取哪两个字?”
顾怀瑾却是想也不想顺口而出,“不若取作‘握瑜’吧。”
握瑜?
沈舒眼皮一跳。
怀瑾握瑜,风禾尽起。
意思虽好,但这也太暧昧了吧?!
沈舒霍然看向顾怀瑾,见他目光炙盛,如藏烈焰,不由头皮发麻,故作淡定,“沈握瑜,我觉得不太好听。”
顾怀瑾又道:“那含璋如何?”
璋,也是玉。
操。
沈舒噌地从长凳上站起来,恼怒瞪着顾怀瑾,他且忍了忍,才控制好情绪不至于吓到沈小萁,“我皆不喜欢,你不必再取。”
顾怀瑾仿佛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微微一叹:“恩公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取的字?”
沈舒心说,当然是你和你取的字都不喜欢。
然而,顾怀瑾又说:“非是我故意为之,不过是世间贵重美好之物首当其冲便是金银玉器,而金银太俗,唯玉为佳,取来取去也只有那么几个字较为合适,我的表字也是这么取的。”
闻言,沈舒多是不信,却宁愿相信,纠结着接受了他的说辞。
接着,他十分郑重地说道:“顾麟玉,你诚心为我取字,我便接受你取的字,我相信你是好心待我,并非什么心怀叵测之人,是也不是?”
顾怀瑾眼眸一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权衡他的话,片刻轻轻一笑,“是。”
因要报恩故而以身相许怎么称得上是心怀叵测呢,倘若来日他博得沈舒的钟情,这便是一桩极好的情趣。
虽然这情趣玩得早了些,却也不成什么大碍。
顾怀瑾问:“恩公的表字便唤作含璋?”
沈舒深吸一口气,“嗯。”
顾怀瑾扬起嘴角,提醒他:“含璋再不坐下来用早食,乡君斋的课怕是要赶不上了。”
沈舒这才坐下来速速吃饭,然后带着沈小萁一起离开了家里。
*
和顾怀瑾同居的日子并未有沈舒想象中的难受,虽然顾怀瑾动不动目光炙热,使人感到如芒在背,但其行事从未过界,分寸拿捏得极好,因此沈舒将他目光炙热的原因归结为他的眼睛天生炯炯有神……还不许别人眼睛亮怎么地。
不过,顾怀瑾与他同居的事终究瞒不了村里人,村里传了不少流言蜚语,人人都觉得顾怀瑾是他的新未婚夫没跑了,以至于前一段时间还追在他身后跑的姑娘,这两天都没影了。
为此,沈二黑吹着口哨打趣道:“村长,你恐怕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咯,不如从了人家顾小哥算了。”
沈二黑是少有的几个相信沈舒是直男的人,沈舒听了就感觉脑瓜子疼。
不过,沈舒更头疼的是眼看时间推移,与周家的合作难题还没解决,他不由召来参与做酱的村民,集思广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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