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雷勒修就买了鱼饲料回来。
继金缪之后,这间屋子里又有了新伙伴。木人桩放在了杂物间,时间一长,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小镇上消息穿得最快,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约翰的农场来了位长相英俊的金发男人。
“嘿,金缪。”约里萨穿着工作服,脚上踩了一腿的泥,抬手和他打招呼,“一起去喝一杯吧,我请你。”
金缪拿着一份表格,修长的手指夹着笔,阳光撒在他金发上,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约里萨身后一群挤眉弄眼的年轻男女。
“喝酒?”金缪随意扬了下下巴,“那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约里萨回头一看,身后那几人抬头望天低头看地,一个个装得很刻意,黑皮肤的大男孩露出一个笑,一口白牙:“是的,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不过你太难接近了。”
不是金缪太难接近,只是他随时随地都很忙,不忙的时候基本上上找不到人,太难逮到人了,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很高冷。
镇上有个酒馆,金缪知道约翰经常去那儿喝酒。
酒馆里的灯偏暗偏黄,入夜后,街道变得冷清,但酒馆里人很多,金缪坐在前面台子边上,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穿着衬衫和卡其色长靴的男人端着托盘,稳稳的穿梭过拥挤的人群。
身手真不错。
金缪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
相较于食物,这种酒类饮品在口腔里的味道更让金缪喜欢,只是这里面的味道有些太难闻。
从酒馆里出来,约里萨喝得需要他朋友扶住才能站稳,晃晃悠悠的打着酒嗝。
“金。”一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儿走在金缪身旁,“你家住哪儿?很远吗?”
金缪随口敷衍道:“嗯,很远。”
“很远有多远啊?”女孩儿笑嘻嘻的用肩膀撞向他,“要不送我回家吧,我家很近。”
金缪说:“不行。”
“为什么?”
“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会有点危险。”
“……”
雷勒修家围墙边有一棵树,生长高过了围墙,这阵子热了,到了夜里,树上就会响起蝉鸣,一声接连一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雷勒修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块磨刀石,刺啦刺啦——伴随着蝉鸣此起彼伏。
金缪还没回来。
月光在刀上折射出一道银光,一道轻而散漫的脚步声响起,雷勒修抬起了头。
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慢浮现,金缪肤白唇红,在夜里更有血族的特征,他看到雷勒修,脚下停顿了一下。
“还没睡吗?”
“嗯。”雷勒修用水冲了下刀,“刀有些钝了。”
他从金缪身上,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味。
雷勒修停滞了一瞬:“你和约翰喝酒了?一身酒味儿。”
金缪知道自己身上有酒味,但没想到雷勒修会问他,他说:“约里萨约我去了一趟酒馆。”
“酒馆?”
金缪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那分波澜,没有直接走进去,走上台阶,蹲在他身前,“我只是和他们玩玩,别太担心了,想得太多会容易衰老的,修。”
雷勒修磨着刀:“好玩吗?”
金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嗯”着道:“还行。”
喝醉了的人酒品有好有坏,有人伤心欲绝,有人丑态百出,也有人凑热闹看戏,小小的一个酒馆都似承载着人间百态。
“只有约里萨吗?”雷勒修不受控的问出了这句话。
“嗯?”金缪侧过头。
“只有约里萨吗?”雷勒修这次问出口的语气比上一次平和许多,有些话,凭借着一股冲动,冲破了那根防线,之后就容易多了。
金缪抬了下眼:“你很好奇吗?”
“没有。”
又撒谎。
不好奇,又为什么要问出这种话,雷勒修可不是喜欢闲聊的人。
“不止只有他。”金缪没有往下说,他从来没有做事需要和人一一报备的习惯,雷勒修有一根线,而他不会超过那根线,给他惹出麻烦,这就是他们现在的距离而已,顶多还加上一层雇佣关系。
金缪对人的疏离,只会在偶然间不经意的冒出来一点儿。
但光是这一点,都让人感到刺心。
雷勒修抿唇,自小学会看人脸色的他,适而可止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适可而止。
雷勒修磨着刀,一声刺耳的声音,刀刃上多了一个小缺口。
翌日早晨一贯的陪练,雷勒修闷不吭声,攻势很猛,这几天他的进步很快,金缪亲手教他怎么预判一个人的行动,抢先做出防备亦或者攻击,他都记得很牢。
只是看起来有点浮躁。
金缪故意露了一个破绽,雷勒修甚至都没怀疑,直接进了套,“修,你今天是怎么了?”
雷勒修胸膛起伏不定,唇缝紧抿。
“和人对战,要随时保持冷静理智。”金缪松开了他,“你这种状态,我不会陪你接着练。”
练了也是白练,金缪不喜欢做无用功。
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指责亦或者羞辱,却比前两者令雷勒修感到更难以忍受。
“没有不冷静。”他哑声说,嗓音里带着一阵干脆的狠劲儿,“只是昨晚睡得有点晚,再来……一次。”
这一次雷勒修的状态好了许多,要说上一回是回归了“野人打法”全凭直觉的模式,这回又给拉回了寻常的状态,认真得较着劲儿。
一个不妨,金缪后撤了几步,脸颊上一阵刺痛,面前雷勒修顿在了原地,金缪察觉到了些许,抬起手,指腹擦拭过脸颊,指尖上多了一抹红。
金缪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抹浅浅的划痕,往外溢着血。
雷勒修喉结干涩的滚了两下,沸腾的血液在全身加速流淌。
金缪舌尖卷走了那点血迹,雷勒修眸光一闪,偏过了头。
“雷勒修。”金缪走了过去。
雷勒修往后退了几步:“抱歉。”
金缪擒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雷勒修面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失措的神色,眼神漂移,两颗尖牙从他上唇冒了出来,他捂住了嘴。
“很久没给你奖励了。”金缪说,“是因为这个,所以不高兴吗?”
雷勒修手背捂住了唇:“不是——”
他控制不了它,雷勒修讨厌这种失控,又无法抑制的产生渴望,矛盾充斥在他心间,他捏紧了拳头,屈辱的产生了对血液的兴奋感。
“这并不可耻。”金缪压着他的唇,沾过血的指腹按压在他唇上,“它代表的意义,都是你赋予它的——成为欲望的主人,去享受这份力量吧,雷勒修,你才是它的掌控者。”
那双湛蓝的眸子覆上了暗红,尖牙也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
采购单忘在家里了。
采购的人过来找金缪要单子,他才想起来,今早出门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金缪从帘子后出去,一声清脆的打招呼声响起。
“嘿……啊!”一人拍了下的肩膀,金缪这段时间陪练,条件反射的拧住了对方手腕,听到一声声痛楚叫唤,随后松了力道。
女孩儿眼眶红彤彤的,生理泪水打湿了睫毛,揉了揉手腕:“你干什么啊。”
“抱歉。”金缪道歉道得没多诚心,但他那张脸和嗓音的加持,让他这句话听起来也诚心了起来。
金缪认出她来,是昨晚问他能不能送她回去的那个女孩儿。
“来找约里萨?”金缪道,“他今天休假。”
“我不找约里萨。”女孩儿双手背在身后,“我随便看看,没想到这么巧,会碰见你。”
她让他看看她,道:“你觉得这农场里有没有我能做的事儿?”
她说话时,眼神直勾勾的瞧着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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