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天台最终只从丹师手中取得了火药。
甚至拿到手中的那份,还是玄印监动过手脚的。
凭这个配方,什么火器都制作不出来。
甚至反而会迷惑折柔人,给他们留下“火器”只是个噱头,实际没有任何威力的印象。
……
说完那几名百姓的动向后,齐平沙又将一张地图递到了应长川的手中:“启禀陛下,这便是那几名信众惯常活动的区域。”
天子轻轻点头,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泽方郡幅员辽阔,边境线极为漫长。
聆天台的这几名信众,自然不可能探明所有驻军点和村落、粮仓。
他们这几日一直在泽方郡的乌长县附近活动。
显然是打算把折柔人向这里引。
军帐前安静了一会,应长川应当是在仔细查看地图。
坐在榻上的江玉珣早就没了困意。
此时他无比想去前面参与应长川和齐平沙的交流。
江玉珣不想在此时暴露两人的关系,特意假装住在隔壁那间军帐内。
……直接撩开毡帘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并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昨天晚上和天子睡在同一张床上。
担心齐平沙知道自己和应长川的关系,江玉珣纠结半天只得继续保持方才的姿势坐在床榻上,且一动不动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过了一会,齐平沙终于再次开口:“除此之外,邢公子那边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军帐另一头响起一阵脚步声,齐平沙再次走上前去,把信报放到了天子的桌案上。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江大人何时有空来仔细查阅此封信报。”
保险起见,江玉珣去年特意重新编写了一份注音表给邢治用。
往后凡是机密信息,邢治均用此法写成并直接交于江玉珣手中,哪怕是负责传递消息的玄印监也看不懂信上写的是什么。
坐在床榻上的江玉珣不由一顿,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了解他生物钟的齐平沙忽然奇怪道:“现在已是卯时,按理来说江大人已经起来了。不如臣现在便去叫他?”
江玉珣:!!!
不必如此!
坐在床榻上的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下的棉被。
齐平沙不知道除了自己和邢治外,应长川也懂得这套注音表。
按理来说,此时应长川只用拒绝齐平沙的提议,自己拿起奏报来读便是。
然而江玉珣却听到……
天子轻轻笑了一下,末了转身朝着背后的毡帘道:“不必麻烦,江大人此时就在这里。”
齐平沙:“……啊?”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顺着应长川的视线向后看去。
——那里不是天子的卧榻吗!
……
江玉珣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我就知道。
大周和折柔随时都可能开战,邢治发来的奏报必定与此相关,且容不得半点耽误。
应长川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江玉珣便披上外袍,拉开军帐里的毡帘从后走了出来。
同时装作没事人一般向应长川行礼:“参见陛下。”
看到这里,齐平沙的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江大人……怎么真的从陛下的住处走了出来?
昨晚他们,他们?
天子做事向来不避讳玄印监。
然而向来正直的齐平沙,在今日之前竟完全没想过,除了“君臣”以外,江玉珣和应长川之间还会有其他关系!
此刻他的耳边已经嗡嗡响了起来,齐平沙张了张嘴想要和江玉珣说什么,但对方却已拿起奏报,并开始仔细翻阅。
江玉珣看上去无比镇定。
似乎……和天子睡在一起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想到今天还有正事要做,齐平沙立刻闭上了嘴。
他一边努力集中注意力,一边忍不住疯狂回忆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异样,难得在工作时跑了几戏的神。
江玉珣出来得有些匆忙,只披了一件外袍。
此刻天刚蒙蒙亮,军帐内还有些冷。
见他这副打扮,天子忽然起身将自己的衣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应长川的动作非常自然,没有半点要在玄印监面前隐瞒两人关系的意思。
而看到他如此贴心,齐平沙更是如见了鬼般踉跄了一下。
江玉珣硬着头皮展开信报道:
“……邢公子在信上说,丘奇王未能成功从其他二王处要来粮食。截至发信的时候他手下的臣子,已经踏上回程之路。”
军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立刻散了个干净。
邢治的消息虽快,但传到众人手中仍需要一段时间。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刻丘奇王也已收到了臣子传来的消息,并得知自己被其余二王抛弃的事实。
不想饿死在今年的他,已经别无选择。
※
深夜,“曲夏沙地”的最北方。
一千余名精骑兵聚集此处。
此时已到暮春时节,沙地两边的草原早被绿草覆盖。
肆虐一春的风沙,也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今晚正值月圆之时,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高悬于天边的明月正肆意散发着光辉,照亮了整片大地,以及沙地上丘奇王猩红的双目。
身着皮甲的他高高举起了手臂。
清澈的烈酒在皮质酒囊内晃动,伴随着他的动作洒落一地。
刹那间酒香四溢,蔓至众人鼻尖。
丘奇王的手臂,也被烈酒打湿一半。
闻到这阵诱人的香味后,周围骑兵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丘奇王像是没有看到手中的东西似的睁大眼睛环视四周。
“想喝酒吗!”
骑兵齐声道:“想——”
“好!”丘奇王拽了拽手上的缰绳,棕黄色的战马在原地踏起了步来,他一边笑一边大声朝众人说,“既然想,那今日便南下大周!自己去寻牛羊米粮!还有烈酒瓜果!”
士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丘奇王又高声补充到:“——烈酒谁抢到的便归谁!”
夜风吹来,酒香四溢。
本就一心战意的折柔骑兵,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们高举起手上的弓箭,随着丘奇王一起振臂欢呼了起来。
烈酒一传入折柔,便迅速风靡,甚至于卖出了天价。
无论男女老幼,均以能喝到这种酒为荣。
他们早就听说过,在折柔境内可换两头羊的烈酒,在大周境内便宜的不可思议。
白灾带来了饥饿。
此时除了饥饿的恐惧外,烈酒也在引诱着他们向南去。
“是!”
打算绕过驻军直接去闾里劫掠的他们眼中只有兴奋,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
在他们看来,此行必胜无疑。
明月照亮了沙地上的马匹。
除了弓箭以外,每匹马上都驮着大大的麻袋。
这些用来装羊羔的麻袋此时大多空着。
但还有几个麻袋中装着涂满了油,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火把。
——按照丘奇王的计划,在劫掠结束后他们还会一把火烧掉沿途所有村落,不给大周留半点喘息与反击的余地。
丘奇王满意地朝众人看去,末了抬头望了一眼月色。
时间已经不早……
从这里到乌长县,骑快马也要一日功夫。
若想趁深夜偷袭,那么现在出发最为妥当。
“好了,”丘奇王举起手中长弓,“此刻出发——”
“是!”
骑兵立刻调转马身,借着月色向大周的方向而去。
丘奇王终于将酒囊贴向唇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大半烈酒。
接着随手一掷,将酒囊丢向士兵当中。
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几息后,马蹄声响彻寂静的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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