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梨瞄了江玉珣一眼,用衣袖遮住口鼻说:“阿珣,你身上的衣服……比我想象中还要华贵。”
话音落下之后,原本站在江玉珣后面的他还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衣角上的雪痕沾到对方身上。
改制的圣旨早已下达,所有人都知道往后大周不再有“三公”,而是改以“总领百官”下设六部的尚书省,与“执掌军国政令”的中书省,和负责“驳正违失”的门下省来分权。*
三省之中,负责执行政令的尚书省权力最大。
而未来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便是身为“尚书令”的江玉珣了。
他虽无宰相之名,实有宰相之权。
——就在圣旨下发的当日,原本还持观望状态的官员彻底确定天子将要提拔重用江玉珣,并削尖了脑袋与他套起近乎。
最重要的是,大周至今仍实行自前朝流传下来的“秩石制”。
按照圣旨所写,江玉珣的俸禄不仅比同为另外两名三省长官的更多,甚至直接比肩前朝亲王。
这一点最近忙着科考一事的江玉珣自己没有发现,但是对财税非常敏感的庄有梨,却于第一时间察觉了出来。
……对啊,亲王!
想到这一点后,庄有梨也与殿上其他人一道睁大了眼睛。
阿珣身上这件衣服,可不也是比照亲王之礼做的吗?
“华贵?为什么这样说。”不明白庄有梨意思的江玉珣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
今日他并没有穿惯常的官服,而是着了身玄色的礼服。
大周还不像后世那般以明黄色为尊,仍与前朝般崇尚玄色。
今日换衣服时,江玉珣也曾向应长川表达疑惑。
但彼时天子只是随口道:今日典礼特殊,身为尚书省之长的江玉珣自然要穿上等级最高的礼服。
改制一事没有先例可循。
再加上今日应长川态度过分自然,急着出宫去的江玉珣完全没有多想。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意识到众人目光有异后,江玉珣立刻转身看向殿内,并于几息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费晋原。
如今他已不再是“少府”,而是中书省之长。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费晋原还不忘朝江玉珣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虽然面带微笑,可眼里同样写满了震惊。
看到费晋原身上那件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礼服,江玉珣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应长川坑了?!
他身上这件礼服,似乎有些僭越……
-
“皇帝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响穿透兰池殿,传到了众人耳畔。
方才走到席间的江玉珣立刻起身,与众人一道举手加额向前行礼。
青烟从巨大的鎏金博山炉内溢了出来。
和着窗外的雪花,将兰池殿衬得如瑶池仙境一般似真似幻。
身为臣子,江玉珣本不该在此刻抬头。
……然而意识到应长川耍了些手段的他终是忍不住在行礼的同时偷偷抬眸看向殿上。
半跪在地上的内侍官躬身撤掉了巨大的龙纹座屏。
头戴冕旒冠的天子手持金盏,如初遇那日倚坐席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朝臣百官。
他身着玄衣上饰龙纹。
不但华美非凡,并且……还是这殿上唯一一个与江玉珣配色相同的人。
“免礼。”
应长川的声音自席上落了下来。
方才低头行礼的官员随之站直身,并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天子。
这本是随意一瞄,然一眼过后本该坐下身的朝臣,却纷纷震惊地呆立在原地,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如果只是配色一样也就罢了!
若自己没有看花眼的话,陛下与江大人身上所着的礼服就连裁剪、版型都差不了多少。
可惜他们没有去过现代,不然定会在此刻想起一个词:情侣装。
五重席上,天子缓缓放下了手中金盏。
并状似随意地朝江玉珣挑了一下眉。
江玉珣瞬间反应过来……
应长川今日,恐怕还藏着不少的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资料
第112章
大周虽将“三公九卿”改为“三省六部”,但并没有废止流传数百年的“印绶制度”。
如今圣旨虽发,可印绶未封仍不算彻底更改官制。
今日这场大宴的重头戏,便在重授印信。
历史记载,兰池殿是羽阳宫内最大的别殿。
它由前、后两殿,与廊桥另一头如双翼般飞出的东西二楼组成,进深四间,后世考古工作者据遗留台基推测,这座大殿的面积应该在三千平方米左右。
江玉珣过去对兰池殿的大小并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
如今身处其中,亲眼见到大周文武百官与此次科考的前百名考生齐坐殿上,大殿竟仍显空旷后,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规制宏伟”。
博山炉的烟雾漫过全殿。
群臣伴随着阵阵鼓乐朝天子行礼,并再次听宣。
走完这套流程以后,今日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侍从缓缓敲响悬在羽阳宫外的巨大铜钟。
身着玄色礼服的江玉珣缓步离席,踏着自巧罗国来的地毯朝殿上走去。
惯常半披半束在脑后的黑发,今日全部绾在脑后。
配着这身玄衣,江玉珣往日温如暖玉的气质都多了几分凌厉。
凡是路过的地方,朝臣均将艳羡甚至于敬畏的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殊不知此刻他正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紧攥手指,来掩盖自己的紧张……
发现两人衣服上的玄虚后,江玉珣便猜到应长川还会搞事。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应长川竟然会搞这一出……
授印虽然花不了多长时间,但怎么也架不住人多。
从今往后,身为“尚书令”的江玉珣便是大周位级最高的官员。
由他来代百官完成此项仪式简直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此刻大殿的地毯两旁坐满了朝臣,正在他们注视下缓步向殿前的江玉珣,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这和现代婚礼仪式究竟有什么区别啊!
应长川虽然不像江玉珣一样是穿越而来,但是他竟然误打误撞地捕捉到了现代仪式的精髓。
身着玄衣的江大人表面上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等他伴随鼓乐独自一人踏着地毯走到殿前时,耳根已经泛起了浅红……
鼓乐声歇,江玉珣总算是缓步停在了殿前。
他强压下心中古怪的感受,抬起手郑重地向应长川行礼:“臣江玉珣,参见陛下——”
原本独坐五重席上的天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站了起来。
他垂眸看向江玉珣,并笑着轻声道:“爱卿免礼。”
说话间还抬起手扶住了江玉珣的腕,动作不可不谓之亲密。
博山炉的烟雾漫至江玉珣身旁。
天子则在此刻从一旁的金盘上取来印绶放于手中。
看清他手上东西的那一刻,周围几名重臣莫不倒吸口凉气并下意识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礼服还能说是意外,那么应长川手中的印绶,则是彻彻底底的逾制了!
过往大周官位最高的“三公”,配的不过是“金印紫绶”罢了。
可是如今天子手中那分明是消失多年的“金玺盩绶”。
“印”与“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若群臣没有记错的话,像这样的金玺盩绶可是前朝皇帝赐给诸侯王的!
别说是围观的大臣了,就连江玉珣都被对方手中的东西吓了一跳。
……应长川昨晚压根没有告诉自己他要这样做啊!
金丝绿线编成的绶带在灯火下散发着微光。
小小的金玺上刻着繁复的忍冬纹……
看清金玺上图案的那一刻,刚才还在震惊的江玉珣心跳忽然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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