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一眼,他陡然看我,冷电般的目光投来一瞥,我立刻有一种仿佛被子弹命中的感觉。
好一双凌厉冷锐的眼!
不仅如此,我腰间的梅花剑在隐颤微动,我本以为是连它都有了灵有了意识,然后才察觉不是剑在动,是我的腰身在作一种细微的紧绷颤动,这是来自于剑客本能的震动。
这伴舞是谁?
竟能给我这样的命中宿敌之感?
我腰身在宽大道袍之下这么一动,不知为何,那梁挽居然莫名其妙地看了过来,瞧着我这边的动静。
……怎么回事哦你?别人都是和情人朋友的眼心有灵犀,你却是和我的腰来个心有灵犀吗!?
就在我分神于他的瞬间,第三个变化也来了。
那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陌生的青衣武者,他眉眼俊和,且含有一种细雨般的忧抑,他人一动,那于景鹭就目光也跟着一动,于景鹤的眉头紧跟前后地紧了一皱,右眼的和善也压不过左眼跳动的阴鸷。
这是什么人啊?
梁挽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许多的宾客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因为他渐渐越过了人群,越过了菊花台,越过舞姬伴舞,径直走向了面淡如水的于景鹤,和一脸喜色的于景鹭。
走到一半,他单膝跪下,慢慢道:“在下林惊雨,拜见于庄主。”
“惊雨剑”林惊雨?南海飞仙门的林惊雨?
于景鹤却只皱眉道:“大好的日子,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惊雨面色平静,但刚刚口中只拜见庄主,却不拜见于景鹭这个二爷,我正奇怪为什么呢,却见那于景鹭已走了下去,竟然与林惊雨一起跪到了一块儿,仰首坦声道:
“哥哥,今日是千菊宴,本不该扫了你的兴致,可你总叫我去留意宴上的姑娘,叫我心神有异,实在隐瞒不下去,故此带了惊雨过来,想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个消息。”
眼看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这边,那于景鹤只淡淡道:“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于景鹭却急切地牵了林惊雨的手,道:“我不能等了,我与惊雨相识于少时,数年下来已是情深不分,我实无法去欺骗别的女子,让她们为我生儿育女,还请哥哥原谅!”
说完,二人同时重重地在地上磕了磕头,两个人的动作却只磕出了一个整齐一致的决然撞声!
撞出柜门的声音!
众人哗然之际,梁挽眉头像被针扎了气球似的那么一跳,寇子今是看了好戏似的抚掌大笑,而我是震惊,震惊于居然有人可以出柜出得如此坦荡光明!
这出得比骗婚gay是要强多了!
至少不耽误人家姑娘的前程。
可这样直截了当地在宴会上说出来,不是打在于景鹤脸上的一个巴掌吗?
我看于景鹤,却见他只冷色阴沉地看了看于景鹭,接着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林惊雨,口气淡得可以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南海飞仙门的‘惊雨剑’,居然和我的弟弟秘密私交那么久,还成了情人,倒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啊。”
一听就是惊大过于喜,那于景鹭只万般无奈道:“还请哥哥原谅,此事是我……”
“我没在问你。”于景鹤冷声打断,睨向那林惊雨道,“是你先看上了我弟弟,是不是?”
林惊雨一愣,点头道:“是。”
于景鹤冷声道:“我并非迂腐不化之人,若是旁人便也罢了。可你的南海飞仙门全门上下唯一好的,也就这个门派名字。飞仙门在南海诸省多有作恶,杀戮甚重,手段歹毒,说是飞仙门,倒不如说是飞魔门,我说的不错吧?”
林惊雨面色一白,但仍是坦然道:“是。”
他这一认,众人当即想起了这不久前被海边几个门派联合覆灭的南海飞仙门,外号确实是飞魔门,可见并非正宗,而“惊雨剑”出自飞魔门,自然也不算干净清白的了。
于景鹭无奈道:“哥哥容禀,惊雨并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他只是被迫……”
于景鹤冷笑道:“被迫加入的飞魔门,被迫杀的人,被迫加的害,被迫勾引的你……是么?”
……哇,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都在咬牙切齿了。
眼看着这场面有一点点要失控的迹象,我只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却如一点投石落入要炸裂的油锅,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包括于景鹤。
而我只看向于景鹤,浅笑道:“大好的日子,若是闹得太难看岂非不好,庄主何不给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我说话,原是不要紧的。
可我现在扮演的是护卫,于景鹤这个庄主若是不在乎这个高价聘来的护卫的话,打我的脸,也就等于打他的脸,那我说一句话,他总归还是会听的,多说就未必了。
他沉默一会儿,只淡淡道:“当着诸位武林同道的面,我也不愿扫大家的兴致,我可以接受他为万鹤山庄的人。”
于景鹭面露喜色,于景鹤又随意而平静道:“他只需要当着大家的面,折断自己的佩剑,割断自己杀人的右手的手筋……从此不用剑,我就可以接受他为庄里的人……”
于景鹭面色骤然惨白,道:“剑客折剑如折爱人……更何况还要断手筋,这岂非成了一半的残废,这怎可以!?”
于景鹤左眼阴阴地一跳:“若非看在你当众提出的份上,我早就杀了这个魔门妖人,如今我看在梅先生的面上,给了这个妖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还不满意?”
林惊雨惨然一笑,于景鹭却惶恐不安地看向了我。
“梅先生,你是哥哥新聘的高手,求你,求你劝劝哥哥……”
我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劝,因为我和于景鹤说实话没什么关系……我的话他听一句就够遮掩了,多说他难道还会听?
于景鹭越发绝望,只把目光投向了诸位武林名宿、正道名流,可许多人接着他的目光却一个个地把头低了下去,毕竟一个是不能得罪庄主,另外一个是——这个飞仙门的名声确实是不算好,林惊雨虽非极恶,但也并不无辜,当初剿杀海边武派时未必没有他一份,也没见他站出来反对,那么今日被清算,又怎能怪别人袖手旁观?
梁挽犹豫着要出来阻止,寇子今皱着眉有些看不下去,更奇怪的是那舞台上的伴舞,竟然也已停止洒花而走下来几步,我在观察时也摸了摸腰身的剑,在思考,在踌躇,那于景鹭却没察觉这些微妙动静和挣扎,只误以为此间无人会为此开口,便转头向着哥哥重重磕起头来。
“求哥哥放过他!求哥哥放过他……”
他说话之间,梁挽已经踏出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开口。
那沉默的林惊雨忽惨然凄声地一笑,然后手中一翻!
瞬间夺了于景鹭的刀。
一刀砍断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惊雨剑!
一刀换作左手来握,刀光削向了自己右手的筋脉!
梁挽已然是扑身而去,却终究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扑到身前,却被溅了一身的斑驳血点儿,惶然而难受地站在原地。
而于景鹭已惨叫一声,看上去比自断手筋的林惊雨还要痛苦几分,扑上去抱住了自己心爱之人,而林惊雨却强忍着痛苦,对着梁挽感激地点了点头,感激他是这群人里唯一第一个扑出来想搭救的人。
梁挽却难受地垂下了眼,给了伤药和绷带,被林惊雨谢绝之后,只无奈地退到了一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林惊雨面色苍白地看向于景鹤,口气决然道:“我已断剑废筋……此生,再无用剑之可能……可否,让我成为万鹤山庄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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