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之,你心疼他,你不舍得让他离开幻境回到现实世界,受苦受罪受折磨,当小丑?”
“你不是向来一对一,跨过去了就不会再回头看一眼的吗?”
“他醒来不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我不比他惨?他起码避开了你的婚礼,不用给你敬酒。”
“他有病,我没病?”
“怎么也没见你心疼我?”
陈子轻啃着食指关节眉心紧蹙,下垂的眼角铺满烦躁与怪罪:“你别说话了行不行啊?”
迟帘下腹一热:“行。”
“我告诉你,”迟帘压下邪念,“他必须回来。”
“他母亲的葬礼在即,藏在背后的凶手要等他找,他不光是你的前未婚夫,还是个儿子,独生子,家族继承人,很多事,很多责任。”
“你问问季易燃,谢浮再不回去,继承人是不是就要易主。”
“谢长治的婚姻出现感情危机儿子生病期间,他的理性和判断力都会有所下降,身边的亲信里谁知道有没有反水的。”
“谢长治离婚失去郑家的支持,这里面有谢家某些人的推力,他自身难保,怎么给他儿子保留掌权人的位置?”
迟帘跳出情爱,他以迟家未来家主和如今的分公司管理者身份,站在利益场摊开局势。
陈子轻不懂豪门内斗,但他听迟帘说的这些也能知道谢家危机四伏,不是表面那么太平。
“你替谢浮着想,你们已经……”
迟帘打断:“谁替他着想,我是为我自己,我需要找个安慰,比我更惨的才能给我提供。”
陈子轻:“……”
他走到季易燃身边,把季易燃抠动的手掌拨开,一点点擦掉掌心的血:“你再把手抠破,今晚别上床睡。”
季易燃哑声:“我不抠了。”
陈子轻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颗巧克力,拨开塞进他口中。
孟一堃听见迟帘咬牙的声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你的对手是谢浮,人季易燃是大房,唯一的正宫。
孟一堃也是要疯了,他为了放松点自我调侃。
“你们别看着,试着叫叫他啊。”陈子轻指着读书的谢浮,向他的三个发小求助。
“我来。”迟帘率先出动。
他不打温情牌,不拿出一起长大的多年交情和过往抖抖看有什么能用的,他趁几人都没准备,一把扯掉陈子轻脖子上缠着的布。
入眼的黑色手印让迟帘瞳孔震缩,他舌下的救心丸已经化了,满嘴苦味地怒吼:“谢浮,看看你妈是怎么伤他的!”
孟一堃发现季易燃古怪地没阻止迟帘,而陈子轻想阻止却掰不掉迟帘的手。
陈子轻一挣扎就发出痛叫,声音并不大,闷在了嗓子里。
霎那之间,整个花园的气流都好似凝住了。
一大片乌云飘来,阳光被遮挡的同时,春风拂过花枝树梢,拂过飘洋过海来的四人肩头,拂向树下桌前的人。
谢浮的声音没了,他静静拿着书坐在椅子上面,额发散落被风吹着撩过他乌黑的眉眼,如风雨里的山峦。
陈子轻把还被迟帘抓着的布都拿下来,他靠近谢浮,忍着脖子的疼痛咽了口唾沫,小声问:“你能认出来我吗?我是顾知之,真的……顾知之。”
“你妈妈去世了,不知道凶手是谁。”
陈子轻说着,他的精力心思都被分成了好几份,要让谢浮“看见”他,要注意作为前任的分寸感,要提防一直瞪着他的鬼影突然对他出手,要照顾沉默地吃着巧克力等他的季易燃,还要担心孟一堃看不住迟帘。
实际上孟一堃发挥失常,信用值直线下降。
陈子轻半蹲下来,雪松沉香冲进他呼吸里,他说:“你妈妈缠上我了,谢浮。”
短短一句话,宛如震耳欲聋的求救。
谢浮亲手建造的虚幻城墙,若有似无的裂出一条缝隙,有微弱的光点泄进来,将城内的世界灼燃出了一个小窟窿。
几个瞬息之后,他缓慢地抬了抬眼帘,眸光就从书上移向眼前人。
陌生的,甚至是冷淡的。
陈子轻带着一圈黑印的脖子上汗毛倒立,他本就向下走的眼尾垂下去,眨眼间,睫毛的轻颤像蝴蝶的翅膀。
谢浮温热的指尖一点点变冷,僵硬,成尸骨残骸,又一点点生白骨长白皮,发热,发烫。
蝴蝶,飞回来了。
谢浮白得泛青的脸孔一寸寸地颤抖,手也跟着抖,很快就拿不住书,他像长久活在黑暗中的人首次见光,被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眸,眼珠不正常地转着,视线从眼前人到后面,逐一扫动。
这现象让人既惊骇又不敢大声出气。
谢浮蓦然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掐住眼前人的脸颊,将他拖到自己眼皮底下。
第144章 茶艺速成班
春风把桃树的枝叶吹得沙沙响,大片乌云飘走,被遮挡的阳光露了出来。
斑驳光影洒在树下的二人头上,脸上,身上,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气息相融。
苍白的手掐着小麦色的脸,四目相视,世界停止。
仿佛是一对旷世恋人。
迟帘要冲过去,两股阻力同时制住了他。
一股是孟一堃,一股是季易燃。
迟帘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季易燃,冷嘲热讽道:“你的太太在被前未婚夫掐脸,他们的距离近到下一秒就要亲在一起,你不去阻止,你还要拦我,”
另一边的抽气声打断了迟帘后面的话。
迟帘顺着孟一堃的视线扫去。
谢浮被推开了。
迟帘骤然冷静了下来。
陈子轻退出桃树底下,脸颊被掐的地方残留抖颤和滚烫的触感。
谢浮支着桌面站起身,他像瘫痪多年的人下床活动,骨节咔嚓响,脚步踉跄着,朝推开他的人一步步走近,一双眼黑沉沉地盯着。
迟帘见谢浮还要让他的心上人难做,太阳穴狂跳着怒吼:“谢浮,他结婚了——”
下一瞬,孟一堃大喊着跑近:“老谢!”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那手掌有些潮泛着铁锈味,带着领乱的干涸抠痕,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在黑暗中被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向后捞进宽厚的胸膛里。
熟悉的冷冽味道将他包围。
而后他被扳过去,背对桃树,脑袋抵着结实的肩膀,季易燃捂住了他的耳朵。
“老谢,你这是做什么!”
“松口啊老谢!”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老谢!”
孟一堃的劝说和叫吼,把这场现实与虚幻的交接拉进一个崩坏空间。
谢浮紧抿的唇角溢出更多的血液,下巴和脖子血迹斑斑,他眼前的扭曲变形,他被命运击中要害,难以承受地屈膝,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血染红他的白衬衫领口,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
孟一堃想掰开谢浮的下颚,他却死活不松嘴。
谢浮闭着眼眸,浑身止不住地痉挛着,不断有血水从唇间流出来。
舌头只怕是要咬断。
花园外围的医护人员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操。”
还是迟帘这个情敌兼前任小丑同盟快步过去,一掌劈在谢浮后颈,把人拍晕了过去。
.
那是个混乱的一天。
总之,谢家继承人于这年寒冬,回国了。
陈子轻再见谢浮是在他母亲的葬礼上面,雪花纷飞,送行的人群一身黑衣和黑发都沾了层白。
谢浮的父母离婚了,这个讯息在他回国当天由“启荣”公关对外宣布了,按理说,葬礼该是他母亲的娘家,也就是郑家来办理。
但是,
葬礼却由谢浮以谢家的名义主持。
而谢家的元老们不但没干预破坏,甚至满面哀伤的出席了葬礼。
这说明谢浮在疗养院与世隔绝将近半年,回到谢家以后,他的话语权和决定权并未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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