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被喷得抬不起头:“是我狭隘了。”
岳起沉嫌弃道:“离我远点,你身上的檀香熏我,还有你那一大串佛珠,没事少戴。”
陈子轻小声:“对你又没有伤害。”
他把驱鬼符塞进僧衣的前襟,和手机放一起。
做给凶宅去污那一行的,心态必然嘎嘎好,那还能被活生生吓死,只能是突发情况。
譬如,没想到儿子是鬼。
走在他前面的青年,该不会就是把自己爹吓死的那个鬼吧。
陈子轻走神的功夫,身高腿长的岳起沉已经走到了路口,他小跑着跟上去:“岳施主,你走慢点好不好,我的行囊很重。”
一点都不夸张,跟行军打游击战似的,他都要怀疑原主把整个寺庙都塞里头了。
岳起沉:“丢了呗。”
陈子轻摇摇头:“里面是贫僧入世需要用到的物品,不能丢。”
岳起沉:“那就背着。”
陈子轻嘀嘀咕咕:“可是重啊。”
岳起沉停下脚步,小和尚撞上他后背,他额角跳了跳:“加什么?”
陈子轻说:“加蓝,增加的加,蓝色的蓝。”
“加蓝小师父,听着,偶像剧里没有和尚做主角的。”岳起沉转过身,弯腰对他十分亲切地微笑,“别路都看不好随便往男人背上撞,这样撞不出火花,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小脑发育不全的傻子。”
陈子轻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岳施主,现在的你比给我开门时的那个你有精气神了些呢。”
岳起沉一愣,他俯视小和尚头上的六个戒疤,暗骂“老爹真会给我找麻烦”,完了就直起身,径自往前走。
陈子轻脖子上淌出汗来,他吃力地跟着:“岳施主,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坐车?”
岳起沉这辈子子没走这么快过,寺庙那群秃驴历练修行都是跋山涉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个三五年完不成事。
而他后面的小秃驴这才走了几步就要坐车,像是第一天做和尚一样,聒噪,且矫情。
他还不如跟他爹一块儿走。
.
别墅不在市区,陈子轻以为岳起沉会叫出租车,哪只他靠两条腿走了快二十分钟,然后,
走到了地铁站。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跟着岳起沉一块儿坐上地铁。
一进车厢,岳起沉就对周围进行屏蔽。衣着潦草不讲究,气质忧郁的大帅哥,手里拎着个红色塑料袋,袋子里明显能看出是泡面和……遗像。
这组合既炸裂又诡异。
投在岳起沉身上的视线多为猎奇心理。
而陈子轻这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小和尚被当成了焦点,车厢里的乘客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又看,他不是社恐都有些不自在。
还有小孩抱着他的腿,呆呆仰望他。
家长拉都拉不住。
和尚不稀奇,俊俏又干净的和尚比较少见,关键还有一股子什么都很有规律很稳定的味道。
陈子轻的情绪突然就有点不平,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躁。
出了地铁站,岳起沉就说两人先分开,他有事要办。
陈子轻蹙眉心:“岳施主,你不会是要把贫僧丢在这儿吧?”
岳起沉:“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我嫌你吃太多就弃养你?”
陈子轻:“……你是要回家安放你爹的遗像吗?”
岳起沉没否认,似乎让他说中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办完事,”陈子轻说,“要不你把你下一单的地址告诉我,我先去。”
岳起沉伸手。
陈子轻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询问是什么意思,但他又累又饿还渴,就不太理性,他把背上的大行囊取下来,放了上去。
行囊不出所料地被扔了。
“手、机。”岳起沉咬牙,他二十多年加在一起的无语次数都没遇见小秃驴的一两个小时多。
陈子轻掏出手机递过去,看他输入号码,听他说:“明天,这里,晚六,过时不候。”
.
岳起沉把陈子轻丢在地铁站,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里。
陈子轻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发,没挠着一根,他抹了把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犯愁自己今晚要住哪,解决住宿问题前还要安抚嚎了一路的肚子。
那就……化缘吧。
陈子轻见过长明与灯两个护法化缘,他先找出钵,一手拿着,一手合拢五指竖放在身前。
姿势到位了,就该挑选化缘的店家了。
陈子轻边走边找。
长得好,年纪小,又没同伴,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像他这样的小和尚,能吃上的吧。
“鸭血粉丝”四个字撞进陈子轻视野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就是它了!
陈子轻穿过马路走到了那家店门口。
店员见到他,扭头就冲里面喊:“老板,有个秃——有个和尚来要饭——”
陈子轻说了个“阿弥陀佛”,脸上是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店老板闻讯出来,他拍店员脑袋:“什么要饭,这叫化缘,激起你的善心,让你懂得什么叫施舍,好度化你,上学时候不好好读书在这给我丢人。”
责备完就客客气气道:“小师父别介意,进来吧,看看你想吃什么。”
陈子轻脱口而出:“贫僧什么都吃。”
店老板跟他面面相觑。
陈子轻对着店老板弯腰:“鸭血粉丝吧。”
“好的。”店老板正要通知窗口那边,他想到个事,惊疑道,“小师父,你能吃鸭血?”
“能能能。”陈子轻忍着不流口水,他说了声阿弥陀佛,“多来点鸭血,谢谢。”
虽说方丈再三叮嘱不能破戒,但破了会怎样却没透露。
他人在城里,要是破了戒,方丈能感觉到吗?
能的吧。
只要方丈跟他交流,不管是电话还是信息,都能看出他有没有生出杂念。
陈子轻一寻思,先不破戒了吧。别刚来就破。
就在以为店老板跟几个店员都以为来的是花和尚的时候,听到小和尚声音清亮道:“不要鸭血,给我来一份纯粉丝。”
.
陈子轻被店老板带到里侧一个位置上坐下来。
左他对面的食客不光偷看他,还在桌底下用脚蹭他腿,都他把的裤子蹭脏了,他抽着眼角念经。
还没走的店老板说:“师父,你经念错了吧?”
他一头雾水:“色即是色,空即是空?不应该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
陈子轻都让店里的香味迷昏头了,哪还清楚自己念的对不对,他说:“不重要不重要,心诚就行。”
对面的食客还在蹭他腿,突然被他一脚踢开。
食客没想到一个和尚这么凶猛,他猝不及防,没坐稳,摔了个屁股墩。
那人摔下去的时候还伸手去抓桌子,想让自己稳住,结果差点把桌子给拽倒在地。
好在陈子轻及时用脚勾住了。
陈子轻弯腰拍拍裤子,他没等一会,一碗没鸭血的鸭血粉丝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子轻把佛珠取下来放在一边,卷了卷僧袍的宽袖,他双手合十,朝着在不远处看他的店老板拜了拜,这才开始用餐。
粉丝的量有不少,陈子轻连香菜都吃了,他吃完以后,像模像样地对店老板道:“施主仁善,多谢。”
店老板不好意思地回了个礼,就在刚才,他还质疑小和尚是不是在骗吃骗喝,他罪过大了,接下来至少大几天回想起来都要接受良心的谴责。
“小师父慢走。”店老板送人出去,“下回再来化缘啊。”
陈子轻再次对他弯腰,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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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很好,就这样,放眼望去全是性别,简简单单。
陈子轻背着行囊走路费劲,他就找了个公园坐下来休息。
屁股还没坐热,手机上就来了个余额不足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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