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晨练的人,陈子轻就坐起来,装作打坐。
一天昏头昏脑地度过,傍晚时分,陈子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地铁站等着。
人流越来越大,陈子轻为了不影响通行换了几次地方。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陈子轻打着哈欠活动脖颈,就这么看见了要等的人。
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蹲在路对面的花坛边,手里拿着一根考场,快吃完了。
陈子轻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他拖着行囊过去,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青年拿着竹签的左手上面。
这手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照,不像活物。
像是立体的图画。
陈子轻看晚霞在青年修长的指尖上闪耀:“岳施主,你来了怎么不喊我?”
岳起沉从花坛边下来,他还是昨天那身衣裤,头发随便往后抓了几缕扎了个乱糟糟的揪,左眼下那颗小痣,让他的粗糙中平添了一丝精致。
陈子轻瞅着没理睬自己的高大青年,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抿抿干燥的嘴说:“你在等我反悔?”
岳起沉的眼皮掀了掀。
陈子轻捕捉到了他的细微表情,猜测顿时就被验证了:“岳施主,我入世不是漫无目的,我要查我自己的……”
岳起沉忽然打断:“加蓝师父,你有眼屎。”
陈子轻说:“你也有。”
岳起沉把竹签掰断:“老子骗你的。”
陈子轻仰头:“我也是骗你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个高的个矮的脖子都酸。
“嘁。”岳起沉困顿地捋了捋额发,眼帘耷拉下去,他将两截竹签丢进路边垃圾桶里,驼着宽背走,运动鞋在地上摩擦出颓废的声响。
陈子轻想问现在是不是要去客户的住处,前面便传来青年没精打采的话声:“小和尚,我这单让你来试手。”
“不是说自己略有研究吗,”岳起沉没回头,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抬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次机会,如果你表现不错,能用什么楞严咒还是大悲咒去除污垢,那就让你……”
陈子轻往下接:“让我得到一半的酬劳?”
背对他的身影徒然停住脚步,仅仅是从背影看,都能感觉到对方在承受割肉之痛。
陈子轻目瞪口呆,这扑面而来的守财奴感觉……
好像又不是纯粹的财迷跟守财奴之类,就是对赚钱这这件事过于热衷执着。
“让你入世期间跟着我。”岳起沉将话说完,冷冰冰的。
陈子轻没在这时候挑战他的底线:“行,就按岳施主说的来。”
.
春风卷起几片落叶,阴沉沉的天气,阴沉沉的矮楼,屋檐下垂下几根藤蔓,一直延续到一扇斑驳窗户上。
窗户的外面装着防盗窗,因为常年没人,早已是锈迹斑斑。
这样的老楼,一般也只有些老人居住,户主就算有心出售,却也常年无人问津。
何况,传说这还是一栋鬼楼。
城市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由于听说附近要建地铁站,这栋常年被人忽视的“鬼楼”终于又重新引起人们的注意。
“我和那个买房的人什么都谈好了,八千一平,可到最后签字的那天,对方不知从哪听说了,说那栋楼是个鬼楼,以前闹过鬼。”
这栋楼的户主之一,也就是岳起沉这单的客户,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愤慨和激动。
“唉!价钱都好说,我的要求就一个。”
“这栋楼绝不能再出那种事情……”
经过调查,岳起沉知道,客户说的“那种事情”大概就是三年前,关于那个女租客的意外。
陈子轻和岳起沉走过一条破旧的水泥路,来到了这栋楼下,楼梯口开向北面,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整个楼道给人一种幽冷的感觉。
他们径直上了三楼,除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头,一路上他们没再看到其他人。
三楼有四个住户,全都大门紧闭,门上的油漆早就脱落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也不知其他三户是没人在家,还是说早就没人住了,整个三楼显得异常的安静。
“咔嚓!”
岳起沉用钥匙打开了303的房门,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发霉了。
好在整个房子的家具明显有人打扫过,没有一点的灰尘,应该是户主为了方便出售,最近打扫过。
岳起沉把装着泡面桶的塑料袋丢地上,他往布艺沙发里一躺,人就没了动静。
胸膛没有起伏。
把躺尸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陈子轻只望了望青年死寂的胸膛就被霉味牵扯着思绪,他在屋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发霉了。
“岳施主,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出去查一查?”陈子轻询问专业去污师的意见。
岳起沉答非所问:“怕鬼的和尚一大把。”
陈子轻:“我不在其中,我不怕,你看我在知道你不是活人以后,照样和你正常相处。”
“大话谁不会说,你不怕我,只是因为我长得不丑,等你见到长得丑的鬼,你就尿裤子。”岳起沉声调懒倦,“和尚不会抓鬼,只会超度,啧。”
陈子轻撇嘴,那我刚好相反。
而且,你长成这样要是只能算不丑,那就很难找到帅的了。
一股辣味扑进陈子轻鼻子里,他见岳起沉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块……明显洗过的生姜。
干吃。
陈子轻目睹岳起沉大块大块地咀嚼生姜,他顿时就感到一阵牙酸:“岳施主,你喜欢吃生姜啊?”不人不鬼的,口味这么重?
“别管我。”岳起沉几口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他把两只手放在脑后枕着,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陈子轻也瞧了瞧,没瞧出异样,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几口,然后就将岳起沉带进来的一份资料铺在了桌子上,这上面几乎包含了有关这栋楼的所有灵异报告。
其中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先前户主所提到的,有关女租客的那个意外。
三年前,有个女白领在附近上班,她由中介介绍,租了这套房子。
起初还很正常,直到一个冬天的晚上,下着雨,有人看见那个女租客提着一只红色的水桶,用水一遍遍浇在三楼地面上,就像是在冲洗地面。
女租客忙到很晚,一直反复打水冲水,水顺着楼梯甚至都淌到了二楼。
整个楼的住户,耳边都回荡着,塑料水桶在地面拖行的声音。
“喀啦啦……喀啦啦……”
有些住户第二天还要上早班,于是便忍不住地去了三楼,想着大家好好沟通沟通,让她别洗了。
可当他们刚到三楼,就感觉一股刺鼻的腥味直冲天灵盖。
只见整个三楼的楼道一片血红,那个女租客用刀划伤自己,把血流进水桶里冲在楼道的地面上。
其他住户都被吓傻了,他们连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当大家把她抬上担架的时候,就听见她语气微弱,嘴里反复地念叨着,
“为——什——么——冲——不——掉?”
女租客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送往医院急救的半路上。
之后虽然警方封锁了消息,但这里附近的住户们,大致还是听闻了一些真实情况的。
陈子轻看完了这一页报告,接着又看向其他几页,上面记录着另外一些大大小小的怪事。
有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初在这栋楼刚建成不久,有对老夫妻搬住进了二楼。一天夜里,妻子感觉自己有点饿,就跟丈夫说她去厨房煮点东西吃。
结果妻子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于是丈夫就起来查看,哪知家里根本没有人,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丈夫吓了一跳,他焦急地出门寻找。没过多久,丈夫就在楼道的尽头,找到了妻子。
在一片楼道的阴影里,妻子面对他站着,但她的人却反着向后移动,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倒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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