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糠?两车都是粗糠?”白羊王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同时也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汉人喜用粗糠喂马,莫非……”
“不可能。”捻粮的且渠十分自信道:“粗糠喂的战马容易腹胀,所以汉人大都是用这物喂猪,或是存作应急的粮食。”
“喂猪?这方圆十里的连头羊羔都找不到,哪里还有猪仔可喂。”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恶意十足的笑容:“不会是喂人形猪仔吧!”
随行的骑兵也都发出张狂的笑容。
武州塞的军民以屯兵为主,牧民为辅,所以“留下”这点库存也情有可原。
同样没有抢到多少的还有侧翼的娄烦王与右部骑兵。
善无位于雁门关下,一度曾是云中那样的匈奴噩梦,所以在善无一带,匈奴骑兵与雁门山上的汉军发生激烈冲突。娄烦王带亲兵试图拿下雁门一带的制高点却无功而反,最后只得深入雁门的管涔山,试图从雁门山后拿下守卫的北地汉军。
“大王,您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某个当过斥候的骑兵吸吸鼻子,闻到一股燃烧的草药味:“莫非是汉人想烧死我们?”
“烧死?你是在开玩笑吗?”娄烦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鼻翼扇动的骑兵,伸手就是一巴掌道:“看看我们在哪儿!善无。雁门山与管涔山,洪涛山下的大谷子里。而且面前就有一条流向匈奴的大河分支。”
娄烦王用拿马鞭的手指着他们紧急逃离的出口,恨铁不成钢道:“山上的汉人在烧死咱前会把自己烤成熟肉。”
提问的骑兵立刻闭嘴,乖乖跟着娄烦王向还在“挣扎”的汉军攻去。
而把视角转移到山上的汉军那儿,只见一群打劫装扮的汉子靠着屁股围成不规则的半圆,冲着山下疯狂扇着燃烧的藜芦。
“这玩意真冲。“虽然以墨者的计算,雁门郡的三山围成天然烧杯,通过数个竹筒将高处燃烧的草烟沉在娄烦部的突袭点上。
墨者的说法是“烟肯定是向下走的,但做实验难免发生发生大大小小的意外,所以他们多少是会吸点烟灰”.
“ 藜芦味苦、辛,性寒,有毒,多用于催吐和杀虫。”劝说他们作此打扮的医家子弟轻描淡写道:“以你们的体质,顶多是被余烟熏得上吐下泄,也不是啥要命的大事。”
被选中去雁门山上防火的倒霉鬼目眦欲裂道:“这还不是要命的大事?”万一来道穿堂风或山谷风,那他们岂不……
“富贵险中求。你去打仗都有可能缺胳膊断腿呢!如今只是上吐下泻就能获得一记大功,成为不更(民爵第四)乃至大夫(民爵第五)。”这次说话的是李息的副将,直接把抱怨的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行,你们不想接这富贵,那就让别人……”
副将的话还未说完,如梦初醒的汉子便连连告饶:“别、别。这富贵太小,还是由我等草民勉为其难得承受一二。”
回忆结束的汉子揉着发酸的胳膊,冲着山下骂骂咧咧道:“我们都快烧完所有的存货了,怎么他们还没倒下。”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腹中绞痛,步伐变得逐渐吃力的娄烦骑兵。
他们阵前没少使用opium果膏与马奶酒来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可是闻着山上传下的浓重烟味,他们竟活似被人扎了孔的充气娃娃,在愈来愈浓的烟草味下逐渐失去了进攻的力量。
“撤退,撤退……”
反应过来的娄烦王想离开这个死亡山谷,可受藜芦影响的不只有人,还有闻过opium花壳粉的战马们。
骑兵出战多是要带三匹战马,因此在一马哀鸣着跪下挣扎后,其它马匹也挣脱束缚,逃离这个人影变得蒙蒙绰绰的死亡之地。
“别走,都回来,都回来……”
情急之下的娄烦王冲逃离的战马射了一箭,结果被身下的战马掀翻在地。
“噗!”马蹄踩碎了他的右臂,剧烈的疼痛让他颤抖地掏出被挖空的铁盒,顺着边缘摸到一点残存的膏体,然后放到唇边一舔……
“呕!!”opium果膏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发挥缓解疼痛,振奋人心的奇妙作用,反而被相克的藜芦激化成把娄烦王活活疼死的致命毒药。
为了活命,娄烦王用指头扣着喉管想吐出胃里的翻滚之物,结果除了满嘴的血腥与喉间疼痛,他并未有一死一厘的解脱。
直到……
“娄烦王,好久不见啊!”震天的马蹄声从武进驶入死亡之谷。
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娄烦王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他的“老熟人”迎着逆光缓缓说道:“驰骋草原的匈奴骑兵居然会在汉地变得萎靡不堪。”
他的战马踏起一波混油烟灰的尘土,差点堵死娄烦王的呼吸管道。
“娄烦王,你已弱到要借这种害人的东西来维持自己战无不胜的英勇之资?”
“我好歹曾英勇过,如今只是年纪大了,所以才需……才需一点特殊手段。“白羊王从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了,对上质问的韩颓当道:”比起你这阴招尽出的忘恩负义之辈,我还算是,算是……“
胸腔发疼的娄烦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仍憋得脸庞发紫,最后掐着脖子跪下。
“唬哈!唬哈!”他的脑中有且只有求生欲让他在窒息的身体条件下极力吸取他所能吸的所有氧气。
与之相比,周围的娄烦骑兵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一副刺激后的窒息模样。
第391章
白羊王与娄烦王约定好在武州塞的门口兵分两路,将烧杀抢掠的效率提到最高。娄烦王顺雁门山进善无,被做饵的汉军用藜芦放倒,徒留在平城抢了三十奴隶,三车物资的白羊王把牛皮袋里的马奶酒喝到只剩三分之一都未能等来娄烦的人马,于是想回雁门看看,结果撞上守株待兔的李息与郅都。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军臣使诈让罗姑比放出两百右部精锐,加上王庭给的五十,各部凑的三百余人,最后留给白羊王这先锋大将的少说也有两千多人。
也正是这两千精骑让吸嗨了的白羊王愈发张狂。因为武州塞人少粮缺,所以他对平城的蹂躏几乎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但却遭到同样激烈的反击——因为这里没有老弱病残,留下来的全是壮年。
按理说这种情况是很难发生在边境郡县的,可它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因此被军臣派来调节各个部落差的乔氏当户上前喊道:“情况不对。”
“有何不对?”杀上瘾的白羊王让手下看好这群奴隶。
家财万贯,喘气的不算。
可这算入万贯家财的若是活人,而且还是手脚齐全的壮年男女,那么至于白羊王的先锋将是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白羊部能死灰复燃的最大倚仗。
“边境的娘们肯定是闻风而逃了。”白羊王对这种情况有他独特的理解:“可怜这群试图挽回自家损失的男人。要是匈奴女人遇上这种大敌当前的情况,估计和汉女一样带着孩子一溜烟地跑了。”
白羊王从跪着的汉人前缓缓骑过,数着自己丰收的人头道:“怎么才这么点人?”
依他所见,此行之少俘虏五百,然后在草原上交换两百壮年女奴才能维持一个部落的正常运转。就这四十……啊不!是三十五人的可怜收获,别说是再建一个白羊部落,甚至不够他跑一顿的马钱酒钱。
“汉人呢?边境就这么点人?”白羊王把鞭子揉得“嘎吱作响”,身下的马儿也感受到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于是穿着粗气应道:“咈哧咈哧……”
几个对云中一带的汉地略有了解的骑兵回道:“可能是躲进山里,或是迁入马邑之后的内陆城市。”
他们多是军臣继位后的南下行动的亲历者,所以分析得头头是道:“汉人就和兔子一样善狡洞窟。马邑多山,后面又是句注军的大本营,除了往山上跑和中原跑,他们还有第三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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