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是赛里斯的皇后还是埃及的大王后,本质都是皇帝之下的小皇帝、法老之下的小法老。她们是父权制与夫权制的次级受益者。】
【当皇后对上父权制的绝对顶端——大权在握的皇帝时,她就是女人,属于会被对方选择的从属角色。但是当她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压制皇帝的皇太后,或是对没有权势的贵族男性、平民男性形成优势的皇族女性时,她就成了舒适区里的皇帝,有可以选择诸多伴侣的绝对权力。】
卡塔利亚眉头一松,似乎已经理解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所以女人有三种定义:一种是生理上的女人,一种是家庭里的女人,一种是制度下的女人。当你属于三种定义下的绝对男人时,你会过得很幸福;当你属于三种定义下的二男一女时,你会过得比较幸福。】
写到这儿的卡塔利亚想起自己无比颠簸的前半生,以及那个教她识字的汉人女史,还有快被扫进尘埃的阉人宫婢。
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趣。
就好像是,像是落水的人在大海里奋力挣扎,即使她比别人更沉得更慢更晚,但终将是鱼肚里的一抹幽魂。
…………
椒房殿在刘瑞入主北宫前是汉宫里的唯一亮色。这倒不是因为椒房用椒和泥,使得墙壁呈现出了淡淡的粉红,而是为了区分椒房的特殊地位使用了含朱砂的颜料。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大汉的漆器上。
因为朱砂显色度高,染出的颜色比植物的天然更正更牢,所以汉宫十分推崇朱砂颜料,吓得刘瑞幼时非要自定碗筷,一旦有了话语权就丢掉所有朱砂用具。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椒房殿的墙壁被刮了重刷,又散风了两三月才可以住人。
没了朱砂的特别着色,其它的宫殿也多用花椒和泥取暖,所以椒房乍眼望去也不太起眼,顶多是比其它的宫殿略大一些,规模可与宣室齐平,只是没有宣室那种高得离谱得的台基。
入了椒房,恍若走进第二个宣室。
卫穆儿和刘瑞一样比较务实,加上汉宫崇尚节俭,椒房里的很多东西都是高后留的,所以里头沉淀着被刀光打散的暮气。
你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在踏进椒房殿的那刻就知道此地不同凡响。
“来了?”
上座的女人衣着华丽,气质端庄,因为保养得十分到位,所以无法看出她的真实年纪,但能确认这位就是皇帝的母亲,大汉的太后陛下。
而在她的右手位也坐着一个华服的女人,不过比她个头更高,年纪更轻,也不似这中老年的妇人般头上缀着零零碎碎的珠宝,而是用玉步摇在脑后挽了简单的高髻。
大汉尚白,女人也爱留有一头丰盈的美发,可在这位高个儿高髻的女子身上,传统的审美荡然无存,浑身散发出麦子一样的顽强生命力。
“也是沾了陛下与太后的福气,我和翁主才能见见异乡之人。”除了应是皇后太后的两人,还有一名揽着女童的中老妇人,应该就是前面提到的“唐太妃与靖县翁主。”
安德烈亚斯看上翁主正在摆弄的木制玩具。
也不知这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只见翁主掰弄了下又按了某处隐藏开关,玩具便自动回到方正的模样。
“太神奇了。”入迷的不只有建筑师出身的安德烈亚斯,还有一个胡须花白的干瘦老头:“里头是用牛皮筋还是齿轮恢复原状的?”
“应该是比牛皮筋弹性更好的东西。”某个耳朵较为灵敏的老者回道:“我能听出回弹的声音与皮筋不同,也不是齿轮逆战的“呲呲”声。
安德烈亚斯抬眼望去,只见是一罗德岛的老者做出倾听的姿态。
罗德岛是希腊诸地里最善机械的城邦,而精于此道的罗德岛人更是造出古代计算机之称的安提基特拉机械。
不夸张的说罗马要是没有攻下古希腊,那么在罗德岛人的带领下,希腊可能率先迎来工业革命——因为当时不仅拥有足以媲美中世纪的精密天文钟的自动机械,更是有米诺斯文明的遗迹与来自埃及、小亚细亚的先进工艺。
真当是……
太遗憾了。
安德烈亚斯对卡塔利亚以外的希腊人都印象不深,但是因为亚历山大的旧将曾在罗德岛的围攻战里大败而归,所以他对罗德岛的工匠上了点心。
更别提对方的名字也很特别,源自神话的墨提翁之子,一位使雕像睁开双眼的能工巧匠——代达罗斯。
如果没有大量的宫婢盯着他们,代达罗斯一定会从靖县翁主手里抢来玩具研究一二。可即便是他的手脚没有做出逾越之举,他的眼神也吓到偷来好奇目光的靖县翁主,惹得后者转头缩进大母的怀里。
“这孩子,见生的很。”唐太妃朝上座一笑,表面哄着害怕的孙女,实则是让胆缩的孙女转向位于太后右手的皇后,以免留下无礼的印象。
阆中长公主出生后,初为大母的薄太后瞧所有孩童都十分可爱,所以让人端来米糕安慰有些不知所措的靖县翁主:“小孩子家的,多练练就胆子大了。”
也是闹了这么一出,薄太后和宣室的皇帝般一眼瞧中万草丛中的一枝花:“让那女娃靠近聊聊。”
第480章
卡塔利亚再次成了众人的焦点。
“当女人可真吃香啊!”代达罗斯这常年混于男人圈的机械师与女人的关系有且只有自己亲眷,照顾自己的女仆,以及会在比雷埃夫斯的浴场里提供服务的珀尔娜(低级妓女)。除此外,这个光棍对女人的联想有且仅有神话里的贞女、美神,以及捉奸的神后赫拉。
安德烈亚斯对女人的理解也不太深,但是他的主职也有艺术性的一面,所以没有那么“直男”:“做女人可没有家族的财产继承权,更别提做某个家族的话事人。”
从古至今,从东到西,无论是贵族女人还是底层女人,保全财产的唯一方式就是多捞珠宝,多捞现金。因为她们无论坐拥多少地产都得由父亲或丈夫代为打理,甚至她们的儿子也能明目张胆地要求母亲交出地产。
当然,明面上是不会说得这么赤裸,而是用“行使自己的家长权”来作为支持。
PS,这还是在《尤利娅嫁妆法》实施后才有的“较好”情况。
虽然网上一直宣称盖乌斯.屋大维让罗马女性的地位有所下降,但在保护妇女权益上,他也确实做了好事——因为没有《尤利娅嫁妆法》,夫妻和离后,丈夫有权扣下妻子的所有资产……包括岳父划给女儿的祖宗之地。
别说是搁“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的秦汉,就是搁以程朱理学的大宋,也没做到这种地步。
代达罗斯不说话了。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大权益还是小恩惠,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瞧这丫头,可怜见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薄太后也不懂儿子看重的数学、医学有啥意思,但是作为大汉的太后,无论是婆婆还是堂大母,都已做出慈爱的表率。
一旁的卫穆儿将上前的卡塔利亚打量了番,似乎是在评估她的内在价值:“数学家?”
“是。”
“会做商功与均输吗?”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卡塔利亚生怕自己表现不加而让希腊学者的名誉受损,掌心为此沁出汗珠:“或许在某些课题的命名上,大汉与希腊有着不同见解。”
“是孤没有点明点清。”卫穆儿让宫婢拿来笔墨纸砚,出了两道“商功”与“均输”的题让对方解答。
数学的优点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使语言不通,但只要把数字一写,大家都能明白其意。
卡塔利亚注意到被翻译成希腊文的字母与赛里斯的文字有着显著区别,更像是叙利亚以东至大汉以西的记录方法。
“这是身毒的数字。”负责翻译的学者向她解释道:“大汉的皇帝觉得身毒的数字比传统数字便于记录,所以让手下的学者,官吏开始学习身毒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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