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关中的隐户无非想得一个关中户口,但是陛下近年只有南羌这一个目标,所以对关中的隐户而言,除了参军,他们没有落户关中的任何途径。”而要是去陇西参军,他们就得说清自己的来龙去脉。
刘瑞倒不担心会有内奸策反陇西的军队,毕竟在关中的转移支付下,陇西的军人对朝廷不说忠心耿耿,但也不会脑抽地觉得自己去了匈奴会比现在更好。
说句难听的话,汉初的藩王在匈奴都得身份降级,你一小兵既没樊哙之勇,张良之谋,去了匈奴不被当成奴隶祭天就是祖宗保佑了,还想过好?这好比是润人在国内嚷着自己生不逢时,去了国外沦为老墨的灌奶工具。知道啥叫玻璃天花板不?不懂的去看看当年闯关东与下南洋的记录。国内换个地方都得遭遇本地的排挤打压,能扎根的无一不是硬核狠人。从古至今,迁徙都是全村迁徙,出门都是子弟携手。
抱团取暖。
在你没有通天的本事前,当个乌合之众不是坏事。
“万事不过利字开头。”
上头的声音按下晁错的冷笑弧度。
汲黯没有理会这位御史大夫的难堪,而是道出自己构想:“臣以为,陛下可对阳陵县和霸陵县的隐户实施特赦,然后对中部实施教育鼓励,避免乡绅也跟着往关中的凑。”
黔首是黑着不走,地主则要体面得多,但认子成风,逼得刘瑞重申大汉的过继政策,罚了一批勋贵敬猴才消停下来。
“臣以为廷尉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晁错再次否定对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父慈出愚子。若是陛下次次心软,那汉律就是一纸空文,所有人都心存侥幸,等着陛下特赦天下。”
说罢他还正儿八经地再次一拜,语气比刚才严重两分:“高祖特赦是为汉初的休养生息,文帝特赦是为诸吕之乱的安抚人心。陛下任时已对关中实施分田特赦。如今虽有休养之需,但不如高祖之急。”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将诸郡视作陛下的儿女,那关中得到的爱护未免过于赤裸,会令各郡感到不公。”
晁错说完便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为晁错站台。
“陛下,臣以为御史大夫言之有理。”本来相当吉祥物的赵绾居然会为不对付的晁错说话,这令刘瑞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令汲黯反思自己是否有错:“万事都得有理有据。若以‘关中需要更多的劳力而特赦隐户,只会让世人坚信只要一直苟在关中,便有机会落户长安。”
“这与陛下的初衷背道而驰。”
第461章
同样站在晁错那边的还有身为统钱令的卜式。
作为经第一届科举入北宫的商贾之后,卜式的官途可以说是成也出身,败也出身——没有商贾的钱财铺路,他不可能参与科举,更不可能成为当下混得最好的北宫成员。然而也因商贾的出身,他科举时被压了名次,一直受到同行排挤。
好在排挤不能掩盖卜式的才华,更不能让他被贸易锻炼出的强大心脏有任何动摇。
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辛。
一旦皇帝决定特赦关中的隐户,随之而来的便是隐户的安置问题,以及要从哪里分田给隐户。
西汉的建筑材料可是很值钱的。更别提从大户手里买地的开销就比的上二十万人的定居之资。
当然,这种情况下的卜式不会拿钱说事,不然同僚又得攻击他的出身:“无功不受禄。上次获得关中身份的隐户都参与对外的战争调动,臣担心在陛下无由特赦这群新生隐户后,以前获得关中身份的隐户会感到不公。”
“这也是臣一直强调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眼见已有两人支持他的说法,晁错也再接再厉道:“还请陛下重新考虑廷尉监的提议。”
刘瑞瞧着他们这副无比激动的模样也是十分无语,过了好久才缓缓问道:“朕有说要采纳汲黯的提议吗?”
真是的,你们到底在自导自演个什么?
终于意识到皇帝只是感叹,并未赞同任何提议的朝臣也都十分尴尬,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敢问陛下有何妙计。”接连遭到三重否定的汲黯也是来了脾气,上拜的动作带着袖子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有陛下的明计,何须臣等在此行丑角之事。”
“汲卿息怒。”刘瑞对这人的脾气也是深有体会:“而立之人,何须闹稚儿脾气。”
“有心于造弄佞幸之人,又何以为稚面小儿所津津乐道。”
“廷尉监。”眼看局势逐渐朝着失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赵禹作为汲黯的上司也是立刻呵道:“陛下面前,岂容你一再放肆。”
汲黯也知行为有失,告罪后便退至末尾,做出一副不再争辩的模样。
“朕言万事利当头,但也没说关中放利。”刘瑞瞧着臣子们的疑惑表情,也是好奇大汉的聪明人怎么都一时间成了傻子:“关中之身不可得,那洛阳之身呢?”
底下的臣子只是一时陷入了死胡同,点名后也明白皇帝要干什么:“敢问陛下要以何种缘由引得关中的隐户前往洛阳之地。”
“修宫。”
“……”
“陛下,可否是臣听错了,你刚才说……”
“朕说,朕要在洛阳修建新的宫殿。”
果不其然,底下的臣子全都露出见鬼的表情。
一个以节俭为人设的皇帝要修新的宫殿,而且还是经济副都的行宫……
彼时的人们还很单纯,没有见过杨广的离谱操作,但春秋时的百团大战里搞人设得多如天上的繁星,其中不乏前期超神,后期拉跨的李隆基式参考特例。
一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刘瑞会有昏君化的趋势,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最夸张的莫过于对先帝抱有感恩之情的晁错,他几乎是踉跄得上前喊道:“陛下……”
这一声的撕心裂肺把上座的刘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犯了天条。
“文景二帝历经五十年才攒下如今的大汉家底……陛下只在边境胜了小小的一仗就如此得意……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眼看皇帝有向昏君发展的趋势,在场的朝臣也顾不得各家的恩怨,纷纷给皇帝上了误国误民的强度。
“陛下,往事之荣不可追,王室之辙不可覆。”
“陛下今建洛阳行宫是忘梁伯兴土木,而至国破家亡乎!”
“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刘瑞对臣子的反应感到无语:“朕到底该庆幸你们的忠言逆耳?还是愤恨自己成了卿等眼里的骄傲自满之人。”
这不是为了彰显忠臣之质吗?没有最好,有的话要赶紧扼杀在襁褓之中。
“朕不是建用于享乐的行宫,而是在那儿建所用于学者进修的学宫。”刘瑞:“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些人才华横溢却不善教学,有些人天赋平平却善于为师。长安的太学府和武学院是后者与没有短板的大师之地,所以得在洛阳建个前者的去处。”
光是这样还不够,刘瑞对这群人的期许还有编文修书:“朕一直为项羽烧了咸阳城而感到可惜。始皇虽然坑杀术士,焚烧巫书,但好歹将百家之言都汇于咸阳。项羽的这把火不仅烧了始皇的心血,更是烧了诸子百家的多年积累。”
在场的都是显学里的核心人物,听了这话也不免动容:“陛下说得极是。”
“知识的传播是需要时间和补给站的,所以为免咸阳的悲剧再度发生,众家的典籍除了存于太学府和汉宫的藏室,更得在其它郡县的学宫,学府有所存档。”
毕竟涉及自家学派的传承问题,所以大家都很给面。
只是……
“陛下提到其它郡县,是否有在洛阳以外的地方建立第二、第三学宫?”晁错还是那么敏锐,内心盘算着将法家的经典早点备份。
要是搁在今上以前,除非是孔子那样的圣人,否则各家不会拿出自己的压箱。奈何项羽干了一票前所未有的大活,其影响力与烧了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凯撒不相上下(后者因此事受到文人的抨击并留下一个粗俗野蛮的印象。为减轻过错带来的负面影响,凯撒为灾后重建亚历山大图书馆捐赠了搜刮来的二十万古籍),所以在绝学失传与绝学传开的二选一下,诸子百家里的清醒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刘瑞也很给上道地嘉奖主动捐书的诸子百家,为他们编写文人册并建造个人的纪念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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