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般的泥腿子倒也罢了,可被编入大匠部队的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职业工匠,是能转职为武器维修师的存在。
搁后世,不说是火箭军的技术人才,但也享受技术人员的免役福利与特殊津贴。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的技术都是墨家教的。
大汉对东瓯闽越与东胡移民的胜利已证明墨家的军事价值。
李广可是军功世家的人,就算是给老伙计点薄面,也不能让大匠部队损失惨重。不然那群文不成,武不就,眼看就要阶级掉落的子侄们上哪儿获取混军功的作弊器?
不是李广情商太低,而是他的“好大侄们”生得一副白斩鸡样,别说是与跟着阿父刷战功的李当户相比,就是跟修墙的大匠部队站在一起,也是后者更有将军的精气神。
“一代不如一代啊!”李广还是未央宫卫尉时没少听到这种抱怨,于是借着兄弟们的郁闷劲儿陪他喝了个烂醉如泥。
“这酒……得劲。”李广拎着商家为了抬高价格而特别定制的玻璃瓶,含糊不清道:“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宁适不来,微我弗顾。”
“善,大善。”郁闷的彻侯含糊不清道:“服牛辂马,以周四方。”
“啥?”李广抬起惺忪的眼皮,笑得像个二傻子:“谁的话?韩非子的?还是商君的?”
“是管子的。”
“一个当上大相国的法家商人。”
“法家?商人?”李广把写出《论贵粟疏》的晁错与满身铜臭的商人联想到一起,结果被算账的晁错形象逗得差点滑倒在地:“哈哈哈哈哈……他法家也有今天呐!”
一旁的伙计生怕李广摔碎了酒器。
那可是找关东工匠定制的稀罕物呐!摔碎了他这月薪一千的伙计可赔不起。
同样倒在酒桌下的彻侯哈哈大笑道:“管子可是皇亲国戚咧!”
周王室的庶流+法家+经济学大师的组合搁在先秦的惊悚程度毫不亚于看到一个共和党+GC主义+禁枪支持者的奇人。
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彻侯接下来的话:“古人算啥,真要看宁做商人的奇葩,还得是……”
危机警报“呲呲“作响的彻侯赶紧打嘴,转而念道:“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李广不懂对方又在念叨啥,但是吹吹关中的冷风,看到伏于黑夜里的庞然大物后,他便理解了隐喻里的一切。
………………
“况且墙外还有两个沙漠梗在通往阴山的小道上。”家将把李广拉下战马后给彻底懵圈的孩子递上新煮的热茶,连哄带骗道:“听我的,您还有十几年的岁月可折腾,没必要把小年轻的往死里整。”
家将的话十分难听,但却是难听的实话。
匈奴的地理环境就是河套地与左部占据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优质牧场,所以你看霍去病的河西之战要分两次打,毕竟你能抢人牲畜,但不能就地挖井。
而且还是在沙漠里挖。
这不是纯纯地害人吗?
“就算您没大战拳脚,但是咱们好歹是让大公子出头了。”家将还在做李广的心理思想:“您累死累活地打仗,不就是为给李家争个彻侯位吗?”
后世的史学爱好者曾戏谑李广的名气一半是被司马迁捧起来的(他是李广的外孙女婿),一半是被李世民给捧起了的(因为北方姓李的军阀大都是李信的后人)。
搁西汉,李广虽能称上一句军功世家之后,可跟周亚夫,曹襄这类名副其实的军功世家相比,他还是吃先祖李信的红利,加上文帝缺人缺到嘴角冒泡,所以才给被举荐的李广一个机会。
李信是什么人?
秦始皇时的将领。
秦朝的人能管汉朝的事儿吗?
你怕是忘了朝代歌是怎么唱的。
况且李广要是家境好的话,也不会从京畿之地的槐里迁到陇西成纪。
家将把李广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很快便让后者微微叹息:“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话虽如此,可李广还是灌了口酒,鼓着腮帮不甘心道:“可我就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不知是家境没落还是先祖的大败给李广留下深深的阴影,总之他对封侯有着快成怨灵的执念。
现在的李广还是抱着出击匈奴,得胜封侯的愿望。而历史上的李广真的不是一般的惨——晚年因迷道而郁郁自杀,死前已经送走两个很成器的儿子。三子本因出击匈奴而获封关内侯,结果为了替父报仇惹怒上司,被上司射杀于上林苑内。儿子走后,长孙李陵本有祖父之勇,出击匈奴常有胜记,结果因某次遭到左贤王部围剿而弹尽粮绝,力战八日后被迫投降,其子女被汉武帝全灭。次孙李禹和孙女李氏乃三子之后,结果因是东宫臣与东宫妃而被坐罪于巫蛊之祸中,差点族灭。
刘瑞:“……”我承认我笑过李广经常迷路,但是看这血淋淋的记载,也不怪后世评价汉武帝比秦始皇更难搞,并且对李广一家深表同情——因为对刘氏而言,李家的唯一错处就是李广心气太高,不太听话。除此外,李广一族对大汉忠心耿耿,仁至义尽。
可刘氏皇族呢?灭了李广的子孙不说,还让李家背负一个罪臣,叛臣的千古骂名。
司马迁在《史记》里虽有夹带个人情绪,但在李广一族人人喊打的情况下还愿为李广“平反”,真的算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也正因为历史上的李广惨之又惨,刘瑞才会对他戴了“怜爱”的滤镜,不自主地关照这个陇西傻子。
毕竟在卫霍死,李广的长孙李陵可是少数还能打击匈奴的年轻将领,是能作为太子班底的存在。
和调侃景帝是为国生子的庙号守门员般,看完《史记》的刘瑞也调侃李广是为国生子的将军生产者。
无论如何,只要李广不瞎跑,就算熬守城的资历也能封个彻侯,和已经退休的魏尚一样荣归故里。
北方虽冷,但因西北的气候过于特殊,所以用水泥重修的长城干得很快,看得安归亚那叫一个羡慕:“真想在楼兰境内建一个长城。”
当然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且不谈大汉为了重修长城又是研发建筑材料,又是拨款给北方修路,甚至还花三四年的时间培养了能上马打仗的大匠部队。
刘瑞的性格说得好听点叫有点生父,说得难听点是表面外忍内忍混外残内忍。
你让他给西域的粮食设个打折的窗口期还能商量。
但是要给西域修路乃至建墙……
不好意思,这就需要关中为此吵个几年,然后给个“尚在商议”的答复。
韩颓当与安归亚在这几日里已经混熟,所以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没准会有那么天呢!”
天地可鉴,韩颓当真心是与安归亚打趣。毕竟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大汉要想驻军西域就得打通祁连山的过道。
无论是打折兰若侯+北羌七族,还是打小月氏+南羌百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韩颓当对刘瑞的性格略有了解的情况下,他可以向安归亚开此玩笑。
然而这位难得善终的将领忘了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对大权在握的皇帝而言,让人看透本身就是为君者的失败。
折兰部往贺兰山下这么一去一返的可不仅是浪费粮食与空手而归,更是让于屠日禅的反击计划彻底泡汤。
说来也是惯性思维让军臣没有考虑到汉室主动出击的可能。
他给于屠日禅留下折兰部以威慑西域,加上河套还有白羊的两万骑兵,娄烦的一万骑兵,怎么也能撑到匈奴的主力回归。
别说是搁这个时代,就是搁在成吉思汗时,四万骑兵已经算是值得大汗亲自接见的重要势力。
可奈何军臣想的非常周到,实际却是于屠日禅这个右谷蠡王指挥不了任何人。别说是母阏氏与颛渠阏氏所属的须卜氏与呼衍氏不听他的,就连本应听从号令的折兰部都能无视单于之子的命令,在路上耽搁了半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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