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们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脆甜,透着兴致勃勃的生动和明亮,几乎瞬间就点燃小孩们的热情,她们纷纷大声猜测。
“做饭!”
“不对,是炒菜。”
“不对不对,妈妈拿了糖,我知道了,是做糖葫芦!”
秦时意听见余清清哎哟一声,夸张道:“你怎么这么聪明?我决定了,做好的第二根就给你吃!”
“那第一根呢?”
“当然我自己吃!”
秦时意低头,漆黑双眸看着脚下破旧的马路。
半晌,他才意识自己在笑。
手机震动一下。
保镖发来消息,询问老板要不要吃饭。
秦时意言简意赅地拒绝,依旧站在有点脏的墙边,静静听余清清声音。
偶尔有路人经过,碍于他体面的穿着和不敢冒犯的气质,只感觉奇怪,倒也没怎么警惕。
——笑死,这穷地方有什么可警惕的?
日光逐渐缓缓移动,院子里,余清清做好了糖葫芦,又来来回回给小孩铺上新棉被,想了想,说:“还缺很多家电和衣服,蒋姨,你尽管用钱,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买了让人送上门。”
蒋玲连忙摇头:“您放心,钱够了,到时候我隔一个月给您发福利院的照片和她们的成绩单,我们一定不辜负这笔捐款。”
余清清点头,发出豪言壮语:“您也放心,我有钱——我偷我老板的钱养你们!”
高大的男人垂眸,忍不住又无声而轻缓地勾唇。
太阳缓缓西沉。
余清清看了眼时间,很快和依依不舍的小孩们告别。
来时负重几十斤,走时可算一身轻松。
余清清背上自己的斜挎小包,拒绝了蒋玲的送别,蹦蹦跳跳地出了福利院大门。
“拜拜,下次见!”
他招完手,一侧身,欢快的动作猛地顿住。
西装革履的男人就站在几步之遥,平静地看着他。
门口,蒋玲疑惑地看着神色寡淡的秦时意。
还未开口询问。
就见男人极其自然地接过余清清手里的包,轻声道:“回西山楼?”
余清清沉默。
余清清卖乖:“嗯呐,老板。”
原来认识。
蒋玲见状,松懈下来,笑着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余先生,谢谢您。”
余清清点头,等蒋玲关上门,这才抬头看向秦时意。
不知何时,晚霞已经弥漫整片天空。温暖光线中,余清清沉默几秒,憋出句:“好巧啊,秦总。”
“不巧。”
秦时意声音淡淡:“我在等你。”
余清清一顿,半晌,居然诡异地没感到奇怪。
......也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
他手里还拿着根不伦不类的橘子糖葫芦,深秋的风吹乱额发,吹动少年细密如羽的睫毛,露出两汪明亮的眼眸。
很好看。
心情也很好。
余清清没有问秦时意怎么会来,见门口没有停车,有些迟疑:“那我们......坐公交回去?”
秦时意平静:“好。”
于是他们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沉默再次蔓延,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些天,余清清很快就适应了生活助理的工作节奏。
距离那天的对话已经过去一周,他最开始还有点战战兢兢,老是偷偷观察秦时意反应。
然而对方一如既往,甚至因为朝夕相处的原因,对余清清更加纵容,还经常教余清清一些工作经验。
每秒进账几百万的大老板亲自教学,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余清清心里也明白,于是对秦时意更没了警惕。
他知道,他在迁就他。
就像迁就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但余清清不是不懂感恩的小孩。
院长妈妈很辛苦地养他长大,他就很努力地学习。高中那会儿他学得晚上流鼻血,第二天还要和老师报名,跟着学校去外省竞赛、得奖、拿奖金......
一同长大的姐姐特别照顾他,自己努力考上了名校,就把学习笔记送给他,兼职的晚上间隙还打来视频,声音疲惫地教屏幕前的小萝卜头们读书做题。
余清清赚到的第二笔钱,就给姐姐买了一台很贵的电脑,姐姐大学专业是设计,用的却是二手电脑,卡卡的老是耽误作业。
还有门口的保安大姨、经常来做义工的姐姐哥哥、送物资做慈善的大老板......
何其有幸。
这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
所以,他也成为了很好的人。
而现在,他觉得反派也是很好的人。
于是余清清将那串不伦不类的糖葫芦递过去,笑盈盈地率先打破沉默——他总是那个勇敢的人。
少年很大方地扬起下巴:“喏,秦总,请你吃我做的糖葫芦。”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比糖衣还甜,仿佛在对秦时意说,喏,给你吃我的东西。
从此以后,你也是我的朋友啦。
他可以在高级冰冷的写字楼工作,可以在价值近亿的别墅安睡,也可以在简陋破旧的福利院蹲下,做一串再平常不过的冰糖橘子。
面对亲人和善意时,余清清是情绪敏锐的乖巧小孩。
面对命运和恶意时,余清清是感知迟钝的快乐小狗。
秦时意咬下脆甜的冰糖橘子,仿佛咬住那颗明净清澈的心。他终于明白,余清清不是任何想象中的模样。
他就是他,是金子一样的少年,经过千淬百炼,依旧明媚如初。
所以秦时意点头,吞下那股轻盈的甜,如往常般问他:“饿了吗?”
余清清一顿,扑哧笑出声。
这是穿书之后,他最轻松快乐的笑。
余清清眼睫弯弯,答非所问:“秦总,我发现你人很好欸,特别关心我!”
秦时意嗯了声:“你也是很好的人。”
“我们都这么好,岂不是天下无敌?”
“你无敌,我随意。”
“......秦总,答应我不要再看一些奇怪的东西了好吗。”
温暖的夕阳笼罩在他们身上,走着走着,余清清忽然退后几步,像只蹦蹦跳跳的小狗,兴奋地开始踩秦时意的影子。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有那么一刻,他们的距离无限接近,又很快拉远。
有那么一刻,余清清忘记了恋爱值、忘记了系统、忘记了穿书和反派......他跑到秦时意前面,仗着路上没人倒着走路,自信说:“我闭着眼也认识路!”
秦时意注意着他身后障碍,点头说厉害。而后忽然伸手,臂膀稳而有力地虚揽住余清清,抬眸看向摇摇晃晃驶来公交。
“上车,回去了。”
余清清看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呆呆地哦了声,乖乖跟着人上车,又被男人塞到靠窗角落,腿上还盖了他的西装外套。
秦时意言简意赅:“公交开了空调,会感冒。”
时尚弄潮儿余清清今天穿了件破洞宽松牛仔裤。被西装外套一盖,暖暖的。
余清清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哦了声,靠着车窗看街边风景。
谁知看着看着,就闭上眼,很沉地睡了过去。
——今天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他确实累到了。
余清清头往后,靠着座椅,并没有靠在秦时意肩上。
这辈子第一次坐公交的男人看着座椅,目光冰冷。
半晌,他低头找到助理微信。
【和市政交通部商量一下,公交设计不符合人体工学,需要改进。】
【...是。】
最后余清清还是没能一路换公交地铁回去。
到站后,秦时意直接背着人下来,让司机开来LM,坐车回了西山楼。
少年温热的鼻息扑在他后颈,时刻昭示着存在感。走进别墅的那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忽然滑落,花瓣般浸湿白色衬衫。
是眼泪。
秦时意一顿。
而后,他听见独属于余清清式的、迷迷糊糊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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