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臣视若无睹地低头,拱手言道:“微臣见过陛下。”
一片静默。
书房寂静无声,皇帝半眯着眼,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动静。
谢臣也面不改色,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动作。
许久之后。
皇帝终于睁眼,浑浊的目光扫向他稳如磐石的身影,无趣地啧了一声:“朕都忘了,言渊自小习武,身体强健,哪是宫中太监能比的。”
“起来吧。”
言渊是谢臣的字。
他刻意提起谢臣未成阉人前的旧事,谢臣却依旧反应平平,似乎从不介意自己从名满玉京的谢小侯爷,变成了如今阴森屈辱的谢公公。
那张天生反骨的脸从小就惹人厌恶。
皇帝想到这,竟笑了两下,慢悠悠地问:“说说,今日和止明闹什么矛盾了?你与他也算自小相识,怎么就忽然打成这样?”
谢臣垂眸:“回禀皇上,今日三皇子在北镇抚司结交锦衣卫,却不料中途与之起了冲突。”
“微臣怕他再做出更多荒唐之事,情急之下,这才动手阻止。”
皇帝的眼神一凝,笑意消失,全然没有听他后面的话:“结交锦衣卫?”
先皇去后,长公主嫁与草原可汗,当今天子则独留皇宫,他继位时,周围无数皇叔虎视眈眈。是曾经的冠武候谢家为皇帝培养出了一支只听命于他的锦衣卫,皇帝这才能以其为刃,杀光所有想谋权篡位之辈。
锦衣卫和东厂,都被皇帝视作私有物。是他权力的直接保障。
而三皇子身为皇子,却意图将手伸到锦衣卫?
皇帝脸色阴沉,猛地挥开伺候他的宫人:“他还做了什么?”
“三皇子近来似乎对练武很感兴趣,经常跟在苏指挥使身后,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谢臣忽然笑了下,声音宛如毒蛇:“皇上,三皇子年幼,或许只是一时贪玩罢。”
“贪玩......”
皇帝的脸上乌云密布:“好一个贪玩,朕还没死,他就大张旗鼓、四处结交锦衣卫,他想干什么?篡位吗!”
话音落下。
砰的一声,一只茶盏猛地被皇帝摔碎。
溅起的碎瓷划过谢臣眼角,倏然留下一道微红血线。
谢臣恍若未觉,低头拱手:“陛下息怒。”
皇帝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立时气喘吁吁起来。身旁宫人连忙熟练地打开一旁紧锁的紫檀木柜,拿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掀开,将里头圆滚滚的朱色丹药化水给皇帝服下。
好半晌,皇帝的呼吸才日渐平稳,精神也回来些许。
他眼珠转动,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谢臣,神情看不出喜怒。
半晌,皇帝忽然问:“言渊,你可恨朕?”
十年前,冠武侯谢家被皇帝以通敌罪名灭门,三十六条人命,光砍头就砍了整整半日,谢家的鲜血浸透了午门地砖。
通敌罪证当然是假的。
而谢臣,就是那个将假证据放入谢家书房的人。
听得此言,他抬起头,一双狭长眸子幽深黑沉,唇角笑意不变。
“陛下说笑了。”
——当年谢家被功劳蒙蔽双眼,竟想将女儿送入宫中,培养成皇后。锦衣卫本就由谢家一手训练培养,再出一个皇后,大庆究竟是谁的天下?
皇帝不会让谢家活。
但谢臣不想死。
所以他主动成为皇帝劈开谢家的那道利刃。皇帝许诺,事成之后,可留他在宫中残喘此生。
谁能料到,谢臣竟能爬到今日地位。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再次坐下,将头倚靠在宫人轻柔的手中,眉眼疲倦:“...去查一查三皇子最近在干什么。”
“盯着他,若有任何动静,立刻告诉朕。”
谢臣低头,轻声应道:“是。”
“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
谢臣走出皇宫时,天边晚霞正盛。
绚烂橘红的霞光亮起,辰时已过,散值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回家,有说有笑。
看见谢臣的身影,他们脸色一变,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立刻又怕又厌地离他老远。
谢臣早已习惯,也不在乎,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间,北镇抚司早已散值,桃星流应该已经回督公府了。
身后忽然有小太监跑来:“督公留步!”
那小太监腿脚利索,很快追上他,满脸惧怕,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硕大的食盒举起。
“督公,听闻您今日拿了内务府新制的饴糖块,干爹说不胜荣幸,这是他新鲜制好的各类糖点,您若不嫌弃,便拿回去尝尝鲜。”
谢臣一顿,看向硕大的食盒。
满是阴谋算计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双潋滟的、呆呆的桃花眼。
......他吃了糖吗?
喜不喜欢?
沉默片刻,谢臣竟真的接过那食盒,而后扔给小太监几块金瓜子,转身离去。
小太监惊喜道谢的磕头声越来越远。谢臣提着那硕大的食盒,坐上马车。咕噜噜的轮子声响起。
离督公府越近,他身上阴森如毒蛇的气息就越淡。
到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从未有过的迫不及待。
就好像这万家灯火,熙攘众生,似乎也有一个人在路的尽头等待着他。
就好像......
那人的名字只能、也只会叫作桃星流。
-
【原著中,主角攻三皇子与反派狼狈为奸,常年给皇帝下药,毒死皇帝后便秘密纂改遗诏,夺得皇位。】
督公府内,系统补充剧情。
【而主角受出生清流世家,因祖父公然上谏斥责反派大肆敛财被锦衣卫抄家流放,后又被江湖人救下,逃得一命,隐姓埋名拜师学武,刺杀反派皆失败。直到三皇子登基,二人初遇便一见倾心。】
【借着给主角受报仇的由头,三皇子对反派卸磨杀驴,但反派把持朝政已久,他们斗了整整五年,五年后反派死于一场兵变。主角攻受举办盛世婚礼,二人HE。】
桃星流听了半天,没怎么听懂。
他也不在意,又一个猛扎,将头扎进池水里,咕噜噜吐了好一会儿泡泡,这才浮出水面吐气。
果然,切磋那么累,水豚还是应该泡澡啊。
——在同僚邀请下,桃星流用一个下午,将所有锦衣卫都单挑完毕,未有败绩。
那群汉子简直疯了,原本因为他的长相还有偏见,被狠狠殴打后,反而像发疯的猿猴般,举着他不停狂叫,特别崇拜。
搞得桃星流这么淡淡的性格都难得兴奋起来,兴致来了,还给他们表演了几招黑虎掏心,外加白鹤展翅。
以至于等到散衙回来后,桃星流热得很,随便找了个水质最好的池子就开始泡水。
以前在草原时他也是这样的。
然而督公府的水池旁边,几个小太监却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之举,无措又慌乱地开口。
“桃千户,这是专门养花的池子,不能凫水的!”
“是啊是啊,桃千户,这池子深得很,您快上来吧。”
“若您有个三长两短,督公会打死我们的呜呜......”
以往阴狠的小太监们宛如一群慌张鸡仔,不敢对桃星流呵斥,又害怕谢臣手段。更有甚至,还偷偷捂着眼,从指缝里偷看水里的桃星流。
他实在漂亮。
此刻并未脱掉全部衣服,只穿银红色曳撒,衣服红,唇也红。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粼粼的水池中。天边晚霞将池面照得炫目,而桃星流静静地仰头漂浮在水面,面容比霞光更美。
像只濯濯妖艳的水妖。
谢臣一回到督公府,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
霞光落了满地,府内高高低低的灯台燃起灯火,将水池照得明亮如白昼。
桃星流凭借着水豚的天赋,悠哉游哉地飘啊飘啊,嘴角还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那神情,就很像冷宫里那些疯掉的妃子。
谢臣一顿,罕见地迟疑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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