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章北捧着东宫的贺礼站的笔直。
跟着来的还有祁康。
翠微替温姝收了礼。
祁睿靠近温姝,温姝后退一步,却被祁睿揽住了腰。
温姝脸色微变,生怕四周的众人看到太子爷逾距的举动。
祁睿如同将调戏过良家妇女的浪荡子,唇上带着笑收回了手。
祁康在祁睿面前不敢放肆地盯着温姝,只看着一角红色的外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而只有温姝自己知道,他二人方才近到呼吸相闻的时候祁睿说了什么。
“孤这份贺礼,温佐官不要忘了给新娘子瞧瞧。”
温姝手脚冰凉,终于知道祁睿不会善罢甘休。
他以为有了陛下赐婚的旨意便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没有想到祁睿有这样大的胆子。
或许对付他根本不需要胆子。
温姝声音嘶哑的像破铜,“太子爷与世子请就坐。”
祁睿神情阴翳地看着温姝。
反而是祁康朝温姝笑笑,温姝神魂不属并未给他回应。
祁康暗生恼色,遂也跟着离开没有回头。
祁康追上去问祁睿,“七哥,你这贺礼装的是什么?”
祁睿脚步一顿,打了个迷。
“好东西。”
能让温姝夜不安枕的好东西。
祁睿一心想让温姝臣服,却从未对温姝怀柔过。
有日东升,天光明媚,婚宴的人声渐渐鼎沸了。
而新郎依旧立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温姝甚至不知道祁睿什么时候离开。
直到翠微用发颤的声音提醒道,“公子,太子爷已入宴中主座了。”
温姝盯着翠微捧在怀中的贡匣,仿佛匣中就要扑出来生着利齿的野兽。
温姝声音冷漠道,“翠微,打开。”
翠微犹豫道,“公子,要不等到……”
她话音未落便被温姝打断,“翠微!打开!”
这还是温姝第一次对翠微用命令的语气。
谁知道这匣子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女子纤细的手指咔嚓一声拧开了匣子的开关,却惊呼一声,匣子重重砸在青砖。
温姝目光发直瞧着一地狼藉,眼中翻涌血气。
落在地上的是一幅又一幅图画。
春宫图的主角是温姝。
温姝半蹲下了身子,他的眼瞳是冷的,他的手指是僵的。
他执拗地一张一张将画中的自己撕成碎片。
怎么这么多?
怎么撕不完?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这个不知羞耻的温姝。
温姝知道自己生病了。
桑柔是他的药。
他的药还没有来,人人在扒他的伤口,剜他的心脏,想要将他打成阴沟四蹿的老鼠。
翠微扑上来抱住温姝,声音带着哭腔,“公子!”
温姝恍若未闻,耳边只剩下画纸一张张碎裂的声音。
温姝在翠微痛楚的眼神中抬起头,“火呢?”
翠微在角落寻来一盏还不曾熄灭的夜灯。
灯龛被掀开,温姝将手中跳跃的蜡烛扔进碎裂的画纸中央。
画中的温姝被狰狞的火舌卷起赤裸的肉体,发出刺耳的烧焦声。
最后沦为灰烬,死无葬身之地。
消失了。
他见不得光的一切消失了。
温姝手心沁着薄薄的汗珠,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如虚脱一般软在青砖上。
而此时喜乐声渐渐近了。
迎亲的队伍载着新娘的花轿上了温家新宅的门。
新娘绣着牡丹的鞋尖将跨过火盆。
第五十六章
易欢与陈司礼没有去。
但他们都知道太子和祁康去了。
易欢在船舫上揽着美貌的花魁,听着靡荡的小曲。
陈司礼喝的酩酊大醉。
易欢最瞧不起陈司礼的模样,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太子和祁康去了,这温姝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就是个未知数了。
出身京城名门的易二公子手指扣着酒杯,将花魁推搡到一侧,眼神中有几分厌烦,“真是无趣。”
易欢漂亮的眼珠子落在温宅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花魁用求救的目光落在陈司礼身上,凡是混迹欢场的人都知道易二公子漂亮的皮囊底下包裹着一条毒蛇。
陈家的小公子虽然性子恶劣,惯常胡来,却头脑简单是个好哄骗的,而这一次她显然打错了算盘。
陈司礼一脚踹开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让她滚。
易欢淡淡道,“你在这里喝酒有什么用,人家还不照样拜堂?”
陈司礼暴躁地砸了手中的酒盏,“易欢!”
易欢冷笑,“你猜那位去做什么了?”
陈司礼盯着地上飞溅的碎瓷,“总不能是去抢亲。”
圣上赐婚,祁睿疯了才会这么做。
陈司礼一想到自己讨好温姝的猎物被讨成了婚事,心中便又怄又气,恨不能将温姝亲手抓回来折磨,然而有陛下的赐婚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温姝何止是求了一道赐婚,他是给自己求了一道护身符。
易欢摇头,“当然不是抢亲。”
花魁他们口中听到只言片语,心中猜测或许是心上人成了亲,这才发泄在她身上。而又是怎么样的女子能同时得这两位阎王的青睐?
也不知是福是祸。
无论如何总好过她们这样风尘卖笑,由人践踏。
花魁听到易欢道,“叫两个小倌上来吧。”
花魁怯生生地退下。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向来喜欢在游舫上做乐。
而只有花魁知道,因为游舫在湖心,正好处理尸体。
温姝牵起了新娘手中的红绸。
新娘旁边是她的兄长,她的兄长手中捧着两尊牌位。
翠微从桑英的手中接过牌位供于高堂。
高堂上燃着两柱香。
桑老爷带着他的夫人风尘仆仆专程往京城而来。
这是一场喜宴,除了新娘一家没有人面上带着喜色。
太子爷一来,满座的人面上都惊疑不定。
或许是东宫起了收揽登闻鼓院的心思?
又或许是陛下那边欲提拔温姝,太子爷这才屈尊前来。
诸多官员猜测着窥视着,却无人知道不堪入目的真相。
推杯换盏之间喜宴已经过半,祁康替祁睿挡了好些的酒扶着墙壁吐的一塌糊涂。
官员们拉着他的衣袖打听着德亲王的喜好,恭迎奉承的话张口就来,祁康酒气翻涌,面颊潮红一片。
他是德亲王世子,身份贵重,向来只有旁人阿谀奉承的份,只有温姝从来不给他好脸色。
祁康来这里本意是想盯着祁睿免的犯下大错,却被温姝的冷脸气到,将自己喝的大醉险些忘记初衷。
待回过神的时候祁睿早已离席不见,留着近侍章北板着一张脸应付众多官员。
祁康揪着章北的衣领激怒道,“七哥呢?”章北仍旧木一张脸道,“奴才怎么会知道殿下的行踪?”
祁康气急,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满目鲜亮的红。
第五十七章
一对新人在刺耳的喜乐声中对着牌位叩拜。
两尊牌位旁挂着大红的灯笼。
天色渐暗,灯笼中的烛火亮了起来。
新娘被搀扶着入了后堂的新房,新房中布着莲子和酒。
桑柔脸是红的,心脏是热的,紧张地抓了一把莲子攥进手心。
桑柔是桑家的姑娘,从来没有吃过苦头。
第一次见到温姝是在马术赛上,温姝的马被温家人下了药,马匹受惊冲撞了桑柔,桑柔被温姝揽入怀中,那是她第一次靠近几个哥哥以外的异性,鼻尖尚能嗅到青草的香。
后来温姝带着一身的伤痕来桑家道歉,桑柔怜悯于温姝的身世与他走的近了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隔着一层还未捅开的窗纸被似有若无的暧昧甜蜜地折磨。温家出了事,温姝走了,桑柔没有见到那呆子最后一面。
她没什么主见,自幼胆怯怕生,唯一自己做主的就是拒了东宫的人,在桑家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温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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