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头疼地让人将焦氏暂时关押起来,这乱糟糟的一片事惹得她不痛快,得亏她回去的时候,大皇子正安静地睡在寝宫内,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
“焦氏,你打算怎么办?”
太后试探着问道。
正始帝“杀了。”
他的神色厌烦,不想再听到这个人。
太后无奈地说道“你刚刚派人护送大皇子去祭拜,如今又要将焦氏杀了,若是传出去……”
“母后这话却是不妥,这世上想要将人灭杀,却不留下后患的法子多得是。”正始帝漠然地说道,“让她以暴毙之名死去,已经算是好事。”
太后微蹙眉头,忽而心中一明。
“皇帝,你是不是从未打算让大皇子继位?”她蓦然说道。
太后提起这事的时间太早,如今大皇子才四五岁,可是她仍旧执拗地问了。
皇帝对大皇子的态度冷漠就算了,可是对待他的母族更是毫不在意,将他们的颜面踩在脚下。
这样的做派,可不像是想培养大皇子。
正始帝慢吞吞地看向太后,露出个有些残忍的笑容,“母后,是谁同你说,寡人想要让他继位了?”
漠然的口吻里,全然是肃杀。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纤长的手指抵住额角,“大皇子的性情太过纯良,再加上他的母族是焦氏,这两相结合下,他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也是如今唯一的选择,若非你执意要他在身边,哀家也不会现在便担忧。可是皇帝,你分明清楚你的状况,如果不选大皇子,难道你要从宗亲里选一个过继?”
两个“他”,不是同一个。
这天家母子两人,心知肚明。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寡人,一个都不选。”
太后猛地顿住,她的手指抓着扶手,下意识痉挛起来手指根骨变得发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的神色从焦急滑向惊恐和怒意,“你,你难不成是想……”
正始帝见太后有所觉,“莫家,可有两个女儿。”他所属意只有一个,却是毫无表露。
太后震怒“你疯了?!”
脸色极其难看。
正始帝幽幽地看着太后,无所畏惧地摊开手。
太后怒极反笑,拍着桌案说道“你以为他会答应?”
不管是莫家,还是莫惊春,如此妄念,如此疯狂,他们承担得起?
正始帝勾起一个古怪恶意的笑容,偏执阴鸷的笑意浮现在他张扬漂亮的面孔上,却是肆意妄为到极致。
“母后,一次不成,便十次,百次,寡人有的是足够的耐心。”
正始帝是彻头彻尾的疯魔,“当然世上总会有意外,可如若不成……”
恶劣的兽狰狞地笑了。
“寡人倒是觉得,最后奢求会成功的,不是我。”
那种哪管死后洪水滔天的疯狂扭曲,让人无言凝噎,说不出来。
在秀林眼中,那个躲在柱子后的小小身影在僵硬了许久后,突然背过身去,小跑着离开了。
那近乎无声,如果不是秀林一直紧盯着,压根无人会发觉。
可——
正始帝幽冷地望过去一眼,即便毫无所觉,却是显露了张扬的恶意。
秀林的心狂跳,直到皇帝的视线重新转回来,落到太后身上,这才猛地喘了口气。
不管是因为这方才争锋里恐怖的威压,还是大皇子潜伏偷听的举措,都令人深感荒谬而恐惧。
第七十八章
大年初一, 家中事情不多,却也算不少。
莫府一旦忙碌起来,徐素梅便忽略了几个孩子, 安娘还小,身边跟着的嬷嬷侍女较多, 可莫沅泽却是一直乱跑, 再加上他锻炼武艺后,身手不错, 居然瞒着桃娘院子里的人, 将桃娘偷了出来。
他们早在除夕就偷偷决定要出去顽。
桃娘换过衣服, 变作男儿模样,然后两人偷偷摸摸地从角门跑了。
默默跟在身后的莫府家丁笑了笑, 将消息告诉院里的人,自己跟了上去。
莫沅泽的声音再轻,可是他带着桃娘的时候,是不可能避开府上这群家丁的耳目的。但是莫飞河对这莫沅泽的态度很是放任,只要他不闹出大事, 都不怎么拘着,只让人跟着便是。至于桃娘……
莫飞河接到消息, 哂笑了一声。
这也是个胆大的。
桃娘顺利跟着莫沅泽出来后, 两人欢呼雀跃了一声, 然后撒欢地往外跑。
莫沅泽的友人张连义正驾着马车停在外面的街道。
张连义原本以为自己在等的是莫沅泽, 没想到莫沅泽先推上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啊啊是他妹妹啊!
张连义一把将桃娘扯上车, 凶巴巴地看着正往上爬的莫沅泽, “你怎么把桃娘也带出来了?”还把她扮成男子的模样。
可是桃娘长得柔美,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连义哥, 是我缠着大哥要出来的!”张连义是张千钊的次子,桃娘本就是从张家出来的,自然义不容辞地一把抓住张连义,然后泪汪汪地看着他,“你们都可以在外面顽,独独桃娘不能,难道因为桃娘是女孩吗?”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张连义堵在喉咙里的训斥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成功接应了莫家兄妹。
这……想说“是”也说不出口哇!
他们一路往西街去。
莫沅泽既然要带桃娘出来,肯定不可能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去。
西街正好。
这里来往权贵少点,但是民间趣味更浓,还有不少桃娘喜欢的东西便是在这里买的。带着桃娘在外面兜一圈,然后中午吃个新奇的东西,再回去。
完美。
他们出来的时候,距离午时,只剩下半个多时辰。
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前半场非常顺利,莫沅泽带着桃娘扫荡了她喜欢的店铺,然后顺利地在天香阁会和。张连义从头到尾都苦哈哈地给他们当苦力,最后在天香阁的时候,莫沅泽兴致勃勃点了一个叫“醉香鸡”的新品。
张连义听着“醉”就觉得有些不妥。
可是菜肴上来后,香气四溢,却是没有酒味。
两人吃着不错,大部分进了他们口中。而桃娘吃多了糕点,只略略夹了些菜吃。
醉香鸡只吃了一块。
结果这东西确实是用酒酿过,再入了他们肚子,两人没撑过一刻钟就晕过去了。
桃娘看着两人软倒在桌下,去将马车上的车夫叫来照顾他们,又问过天香阁的小二,得知这用的本来就是烈性酒,然后他们再用特殊法子去掉酒味后,才酿出来的鸡。
就算张连义和莫沅泽会喝酒,可他们如今也只是半大孩子,怎可能吃得了烈酒?
桃娘:“……”
她无奈地看着两个已经起不来的兄长。
小二不住点头哈腰,可桃娘也没为难他们。
这本来就是执意要点菜的莫沅泽的错!
桃娘任由那两个醉酒兄长躺倒在地上,反正屋内通了地暖,而她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把玩鲁班锁。
这是莫沅泽刚买给桃娘的。
中午日头正好,桃娘的手指轻巧地摆弄过鲁班锁,晒得小身子暖暖的。
“嘿,他身上的玉佩也是好东西——”
“丢了吧。”
“这样太过分了吧?”
“哪里过分?你没看他都不说话吗?这是哪家丢出来的公子哥吧?”
“带他去牙人那里?”
“不是,你看他的衣服……”
这细碎的声音贴着墙根,正好被楼上的桃娘听到。
桃娘将鲁班锁放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迎着稀薄的日光,她看到墙根下,有几个衣着普通寻常的大孩子围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说小,是因为他的模样虽然比安娘大,但也大不了多少,肯定比桃娘小许多。但他身上的衣裳却是光鲜亮丽,是那种大户人家才用的布料。
围在边上的几个孩子手里拿着昂贵靓丽的荷包,还有刚拽下来的腰带,将他本来漂漂亮亮的打扮弄得零散破乱,连头发都毛毛躁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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