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天子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闪烁着丢下长剑,重新拿起帕子,疯狂地擦拭着并未沾上半点鲜血的手指,“你怎么不问,朕杀不杀你?”
“呵……陛下,陛下要是想杀妾,”所欢咽下涌到喉间的冷笑,“为何还要将妾……带到这里?”
他不过是个用来冲喜的世子妃,天子倘若真的要他的命,压根不会将他悬在梁上,戴上淫具折磨。
赤辉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站在阴影里的天子微垂着头,似是在看满地太监的死尸,又像是在酝酿着新一波折磨人的法子。
所欢身体里的情欲稍稍退去,被勒出血迹的手腕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他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满心都是死去的大皇子和传闻中想要成为摄政王的赫连与寒。
他入楚王府的时间不长,与赫连与寒的接触也多是在床榻之上,可他不认为能助当今天子登上皇位的人,会明目张胆地在宫墙之中,残忍地谋杀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这太明显,也太蠢了。
不容所欢细想,天子蹚过血泊,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甘心永远陪着一个瘫子?”
所欢细密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天子一哂:“果然不甘心啊。”
“妾……”
“也是,你生了这样一张脸,嫁给赫连青,如何会甘心。”天子将手揣进袖笼,慢吞吞道,“那你可……想要换一种活法?”
所欢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他不再顾忌身份地位,直直地望进天子的眼睛:“陛下所言,何意?”
“你明白朕的意思。”
“妾……”
天子冰冷的手指再次抚上他的脖颈:“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跟了朕,想要什么,朕不能给你弄来?”
所欢抿唇不语,只随着颈侧的手指瑟瑟发抖。
“你别看楚王府现在只有一个世子,可赫连与寒日后定要迎娶王妃入门。到时候,只要王妃生下嫡子,赫连青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这个用来冲喜的世子妃,更是一文不值。”天子当所欢是因为恐惧才沉默不语,破天荒地起了怜惜之心,宛若逗弄着浑身雪白的兔子,不住地摩挲着指腹下滑腻的皮肤,“你既然不甘心陪一个废物一辈子,肯定也不甘心将世子妃的名号拱手让人吧?”
“……既然如此,何不跟了朕……到时候,嫔、妃……哪怕是皇后,朕也不是不能让你当!”天子凑到所欢的耳畔,癫狂地笑道,“倘若朕是你,这么一份泼天的恩赐放在面前,肯定不会犹豫!”
垂着头的所欢又沉默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满面都是惊恐与慌乱:“陛下……想要妾……想要妾做什么?”
他的神情极大地取悦了天子。
天子甚至没有怀疑所欢的恐惧是伪装出来的。
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以“冲喜”的名义被强制抬进楚王府的小道士,能有什么心机呢?
“妾……妾只是一个冲喜的世子妃,在府中……在府中并不受人待见……”
“别怕。”天子满意地打量着美艳温驯的所欢,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仿佛已经将手握重兵的楚王踩在了脚下,“朕还没有蠢到,让你去刺杀赫连与寒的地步!”
所欢再次颤抖起来。
天子低笑出声:“朕只要你每隔七日进一次宫,将楚王的动向告知朕即可。”
“妾……妾如何进宫?”
“这你不用担心,今日朕就会下旨,让所有皇族子弟入宫,为朕惨死的皇子跪经!赫连青是个瘫子,没办法跪经,你是他名义上的世子妃,总要替他入宫吧?”
所欢的心微微一沉,心知皇帝早已有了算计,也就不再反抗,颤声道了句:“妾知道了。”
“真听话啊。”天子的手自他的脖颈滑落到腰际,着迷地把玩着一弯柔软的细腰,呼吸逐渐粗重,“莫要担心,待朕取了赫连与寒的项上人头,就将你接进后宫……”
“所欢,你绝对会成为朕最宠爱的妃子。”
第35章
*
日暮四合,赤辉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个身形佝偻的太监搀扶着一道纤细的人影从殿内走了出来。
所欢浑身软绵无力,脚步虚浮,被太监架着才能勉强迈步。
他眼神空洞,被泪水浸得通红的眼尾比天边的夕阳还要像血。
这些太监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从宫中僻静小道绕回了大皇子的灵堂,将所欢送进了偏殿暖阁。
暖阁里的太监见了所欢,大吃一惊,刚想说楚王府的下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余光见所欢身边的太监个个目光呆滞,其中一人张嘴时,还露出了半截黑黢黢的舌头,登时心跳如擂鼓,垂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现:“世子妃,请随奴才来。”
太监将手炉递到所欢的手里,对他手腕上狰狞的血痕视而不见,讪笑着说:“楚王府的人在暖阁外头等着您呢。”
所欢堪堪回神,十指猝然收紧,不顾手炉滚烫,将纤纤玉指紧贴了上去:“在……在外面?”
他嗓音嘶哑,语气惴惴,连目光都快要涣散了。
太监心知赤辉殿的太监出现,代表所欢的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心生不忍,多说了一句:“嗯,他们等着接您回去呢……您、您还是去里间更衣吧。”
所欢听到“更衣”二字,瞳孔骤然一缩,惊恐地瞪着太监。
太监不明就里,唤人送来新的素服。
他这才放下心,去里间脱下了身上沾血的衣裳,也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暖阁内香烟袅袅。
所欢微垂着眼帘,盯着皓腕上的伤看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太监的催促,方缩起脖子,抱着胳膊走了出去。
赵泉果然在暖阁外。
“哎哟,世子妃,您怎么才出来?”赵泉并未听到殿内的喧哗,只觉得奇怪,旁人进殿祭拜,不消片刻就出来了,他们府中的世子妃,怎么老也不出来?
身处皇宫,赵泉行事颇有顾忌,他拽了好些个太监询问,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眼看天色渐晚,愈发焦躁,甚至生出了让人回府报信的心。
好在,所欢在天黑前现身了。
“无妨。”他语言含糊,“有个皇子悲伤过度,拉着我说了些话。”
赵泉听得糊涂:“皇……皇子?”
世子妃并非世家出身,入宫前,就是玉清观的道士,宫里的皇子再怎么悲痛,也没道理拉着他说话啊。
“嗯。”所欢避而不谈殿中之事,埋头往甬道上走。
他没走两步,身后就有太监抬着软轿追上来,说是陛下恩赐,允他坐着软轿出宫。
“世子妃,这……”赵泉目瞪口呆。
所欢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眼里连诧异都不曾有半分,直接屈膝行礼,然后扶着太监的手,上了软轿。
赵泉心里纵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话到嘴边,都只能咽回去。
这里可是皇城,但凡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所欢一进轿,立刻无骨头般瘫软在了软垫上。
他抬手,拂开面颊上的碎发,掌心里赫然是五个深红色的指甲印,但所欢并不在乎,他甚至连手腕上的勒痕都不以为意,只用手指按压着眉心,思索着天子说过的话。
在赤辉殿里,所欢被大周的皇帝用淫具不断地折磨,直到昏厥。
他身子骨弱,耽于情欲于寿数无益,如此折腾一番,怕是回府就要卧床不起了。但所欢心里依旧是庆幸的,因为纵使皇帝被欲望烤得气喘如牛,最后也未曾真的付诸行动。
这当然不是天子仁慈,更不是看他可怜,而是单纯地忌惮楚王,怕赫连与寒察觉出端倪罢了。
“后宫?……呵。”垂着头的所欢冷笑出声,指甲再次抠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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