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
难不成,他爬公爹榻的事儿,被发现了?
所欢的面色倏地一白。
“世子妃,小的还以为您……”赵泉不知他心中担忧,一个劲儿地干嚎,“您哎呀,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即便有面纱遮掩,赵泉还是看得出来,世子妃清减了,连忙扶住他的手腕。这不扶不要紧,一扶,赵泉更想哭了:“世子妃,您的身子……”
所欢见赵泉担心的只是自己的身子骨,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阴郁:“还能如何?活着罢了。”
他能站在赵泉面前说话,当真是福大命大!
也多亏了父王。
所欢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算计,转而问起赵泉,这些时日府中发生的事。
可惜,赵泉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知道的还没他多呢。
好在,赵泉想起了另外一人:“世子妃,后宅中事,小的不清楚,可有一个人,肯定比小的清楚!”
“谁?”
“瑞雪啊!”
所欢微怔。
瑞雪,就是那个在玉清观中被他改了名的侍女,二毛。
人瞧着不是特别机灵,但忠心,自打换了名字,一直在他院中做事,也不多话,就这么被他忘在了脑后。
“瑞雪前几天还和小的问起过您的事儿呢,”赵泉扶着所欢慢慢往长安院中晃,“瞧着,是实打实地担心您。”
“嗯。”他将赵泉的话记在了心里,一回到卧房,连肩头的披肩都没脱下,就将瑞雪叫到了自己面前。
瑞雪已经换上了府中侍女的新衣,人收拾得干净,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大事?”
所欢问得含糊,瑞雪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最关键的几件事:“回世子妃的话,老太妃依旧在清荷园中养病,世子的身子也和以前一样。倒是外头传了几句风言风语,很是奇怪。”
所欢接过赵泉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什么风言风语?”
他当瑞雪要说的,是先前外头盛传的楚王要当摄政王的事儿,并没有当回事,还小声吩咐家丁,去做几道清甜可口的药膳。
谁料,瑞雪语出惊人,竟说:“世子妃,外头都说,宫里头的贵人不好了。”
“啪!”
所欢手里的茶碗一下子磕在了桌上:“谁不好了?!”
“宫里头的贵人。”瑞雪一板一眼道,“有说是六皇子,也有说是太后。”
“哎呀,这可真是……”所欢好不容易缓过神,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
他怎么忘了这茬?!
六皇子是他撺掇父王杀的,人就死在他面前,他看得清楚呢!
至于太后……所欢这些天在楚王的榻上,昏昏沉沉间,也听了那么几句话,自然猜出,太后怕是凶多吉少了。
所欢心念急转,又追问:“宫中可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
瑞雪摇头。
他不由发起愣。
按理说,他都昏了好些天了,六皇子和太后的死讯该早早传到宫外了才对,若现在瑞雪打听到的,仅是传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里将死讯隐瞒了下来,秘不发丧。
所欢陷入沉思,一言不发,瑞雪跪在他面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二人直到赵泉回来,才双双回过神。
“世子妃,都吩咐下去了,正给您做药膳呢。”赵泉将凉了的茶水倒掉,又换上新的热茶,“您瞧瞧,是不是还要准备些别的?”
“不必了,”所欢摇头,“国丧期间,咱们楚王府也不能大肆操办什么……你扶我去瞧瞧世子罢。”
他问完一圈,方才兴趣缺缺地提出要见赫连青,赵泉和瑞雪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泉甚至说:“世子还是老样子,倒是您,身子不好,还是少走两步路,直接歇下吧。”
“那怎么行?”要见世子,所欢原本三分的虚弱立刻增长到了五分。他语气坚定,脚步虚浮,冷汗顺着眉心的青莲图样涔涔地跌落:“那是我的夫君……我得去看他!”
赵泉劝不住,愁眉苦脸地跟在所欢身后,而瑞雪,从所欢闹着要去见世子起,就没变过神情,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老实又木讷地随侍在侧。
所欢说归说,实际上,根本不乐意去看赫连青。
还看什么?
他是爬了赫连与寒榻的人,未来也注定不会和赫连青有过多的牵扯,就算要一辈子担着世子妃的名号,真的能碰他的,也只有楚王。
可那是以后的事。
“给世子妃请安。”
所欢进了门,屋内的侍女婆子都跪地行礼,态度和以往比起来,恭敬了不少。
他扫了一眼,心知自己在盛京城大乱那日树立了威信,府中的下人都不敢造次,因体虚而气闷的心,好歹是舒坦了一点。
“世子,”所欢坐在榻上,亲手端起婆子递来的药,“你感觉如何了?”
赫连青蔫蔫地歪在榻上,耷拉着眼皮,嗫嚅着回应了几个没人听得清的气音。
楚王府的世子的确醒着,但并非是因为“解药”而醒。
赫连青纯粹是被各种滋补的汤药硬生生灌醒的。
“世子,你说什么?”所欢俯身,将耳朵贴在赫连青的唇上。
他小巧玲珑的耳垂紧贴着世子干涩的嘴角,冰冰凉凉一点,激得赫连青回光返照一般,猛然睁开了双眼:“你……清减了!”
所欢苦笑着依偎在赫连青的身侧:“我清减,是因为世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世子病好了,我也就好了。”
幽幽暗香拂面,赫连青感动得眼冒金星,恨不能将他搂在怀中,好好疼爱。可惜,赫连青爬都爬不起来,不要说搂了,就算是抬起胳膊,也格外吃力。
他俩一个病弱,一个瘫痪,却紧挨在一起,乍一看,当真是对苦命的鸳鸯。
“世子,你身子虚,还是早些歇息吧。”
所欢演一会儿“情深意切”,乏了。
他仰起头去看赵泉,赵泉会意,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小的扶您去歇息。”
而所欢起身后,瘦削的世子奋力翻身,望着他的背影,喃喃:“所……所欢……”
所欢停下脚步,嘴角的笑一如既往地温柔:“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咳咳,这些天,你歇在了哪里?”赫连青面色青灰,强撑着向他伸出手,“所欢……你……你去哪里……”
第48章
所欢嘴角噙着的笑意微僵,继而不着痕迹地低下了头。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世子,我身子不好,恐过了病气给你。这些时日,都是父王派医师来给我诊治的。”
“父……父王?”赫连青嘴角一抽,拼命眨着眼睛,想从所欢的脸上寻出异样的表情,可所欢连头都不抬,只给他看半个小巧的下巴,以及几缕垂下来的松散长发。
赫连青心里滚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颓然躺倒回去:“是啊,父王……咳咳,你是我的世子妃。你病了,父王……父王肯定要请人来给你……给你瞧瞧。”
他像是在对满屋的下人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所欢,你且去吧,待我身子好些……”
剩下的话,赫连青没能说出口。
“身子好些”,多么轻飘飘的四个字啊,可于楚王府的世子而言,却是毕生所求。
所欢察觉到赫连青语气里的低落,心生不忍。
赫连青有什么错呢?
他错就错在,生在了帝王家。
所欢心里的不忍转瞬即逝。
他离开长安院,不顾赵泉的劝阻,又迈着蹒跚的步子,往清荷园里去了。
“世子妃,您要是担心老太妃,直接将崔妈妈叫来,不就行了吗?”赵泉愁眉苦脸地劝道,“何苦跑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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