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璧的酒彻底醒了,满是怨毒的眼睛里流出浑浊的泪。
但所欢不觉得这是什么忏悔的泪水——他的师父怎么会忏悔呢?他一定是在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将他的身子破了。
“告诉师父一个秘密,”所欢握住滴血的金簪,将之再次没入谢璧的咽喉,“就算徒儿成了您的人……徒儿也会这么做。”
就算破了他身子的人是谢璧,又如何?
就算没了师父,他会因情欲而痛不欲生,又如何?
谢璧的存在,才是他真正的痛苦根源。
“徒儿劝您啊……”大仇得报的兴奋过后,所欢渐渐失了神志,唯有握着金簪的手仍在锲而不舍地用力。
他恶狠狠地搅动着那团烂肉,哪怕手背在谢璧垂死挣扎间被抠得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徒儿劝您,来世就不要做人了……您不配!”
“叮!”
金簪跌落在被鲜血融化的雪地里,簪身早已染上血污,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彻底脱力的所欢跌坐在血污中,神志渐渐回笼,紧接着,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尸体,转身捂着嘴干呕。
谢璧……谢璧死了。
死在他的手里了!
所欢既难过又兴奋,滚烫的泪扑簌簌地坠落。
压在他身上六年的枷锁,居然就这么……就这么……
他不信邪地再次转身,将颤抖的手指探到谢璧的鼻子下,屏住呼吸等待片刻——
当真是死了!
所欢悬着的心彻底落地,紧接着,整个人瘫软在地,痛哭出声。
他把六年来压抑的痛楚全哭了出来,直哭得头晕脑涨,身子虚软,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所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以后,却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连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不远处,耀眼的火光里,一道熟悉的人影逆光而站,不知看了他多久。
“父——”所欢眼前一黑,差点重新跌坐回去,不过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从袖笼中取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着脸颊上的血迹。
鲜血混着泪,早已在脸颊上凝固成了丑陋的疤。
可他擦着擦着,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冰冷的绝望笼罩了他。
“父王。”所欢的手臂无力地垂落,那方沾了血的手帕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不敢看赫连与寒的神情,也不敢去想,赫连与寒看他的眼神到底会有多厌恶。
他只是一字一顿道:“儿臣……儿臣其实一直是这样的人。”
“儿臣……”所欢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他甚至在想,自己为何不早些死了——若是早些死了,就不用面对失望的赫连与寒了。
“儿臣让您失望了。”然而,念及此,所欢却反常地勾起唇角,含着一汪热泪,坚定地走到了赫连与寒身前。
他的父王,是大周权倾朝野的楚王。
他的父王,还是那副刚从漠北回来时的模样,眉目深邃,神情阴翳。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的父王以后再也不会疼爱他了。
“儿臣本来想……”所欢吸了吸鼻子,遗憾地叹息,“本来想就这么走了,起码能在您心里留下好的印象,可如今……”
如今,他身后是谢璧冰冷的尸体,身上是腥臭的血。
“不过,儿臣不后悔,谢璧他该死!”所欢想到谢璧,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愤怒,“就算儿臣知道,您看见这样的儿臣会觉得恶心,儿臣也不后悔杀了他!”
言罢,所欢默了默,平复了心里翻涌的情绪。
“如今,您大抵是不会再愿意看到儿臣了,”他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再次握紧了金簪,“那儿臣也就不脏了您的眼——”
说时迟那时快,他握着簪子的手竟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赫连与寒却没有给所欢自裁的机会,狠狠攥住了簪子的另一端。
所欢被这股巨力带得踉跄了两步,重重跌进滚烫的怀抱里。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这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一句话。
那是赫连与寒咬牙切齿的质问。
所欢无意识地哆嗦着。
他想,父王……父王是真的发怒了。
第60章
“下雪了。”秦毅对付段说,“这个年……,怕是要出大事。”
“下便下吧,漠北的雪比盛京城大多了。”
付段的心思显然不在雪上。
他扭头看着不断飘出娇笑声的青楼,脸色阴沉:“王爷进去许久,还不许咱们跟着……”
“你在想什么?”秦毅收回视线,冷笑出声,“王爷若是真想宠幸什么人,何必舍近求远?想向楚王府送人的人,能从盛京城排到漠北去!那些人送的,哪个不是容色倾城的美人?王爷岂会放着她们不管,跑来勾栏里找乐子?”
“可王爷偏偏喜欢那个狐媚子!”
“那是咱们的世子妃。”秦毅翻了个白眼,“日后定是还要改称呼的。你若是一直放肆下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我就是不明白。”付段勉强维持着冷静,“狐……世子妃的确美艳动人,是世间难得的尤物,可他那张脸,一看便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如何能陪伴王爷左右?难不成日后……日后还要他执掌凤印,成为三宫六院之首吗?!”
秦毅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只觉得可笑:
“日后谁是六宫之主,那是王爷需要考虑的事。难不成,寻个世家的小姐,就能母仪天下,让三宫六院的妃子心服口服了?呵,将军,你可真是天真啊。你可知,后宫是什么地方?后宫——”
秦毅话音未落,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他的嘴比脑子反应得快:“恭迎殿下!”
再然后,他就被扑鼻的血腥味熏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秦毅身侧的付段也惊疑不定,差点没反应过来,待秦毅开口,才后知后觉地跪下。
他们都是跟了赫连与寒多年的老人了,不是不熟悉血腥味,只是,他们既不在战场,亦不在刑场,如何会闻到如此浓郁的血腥气?
很快,秦毅就有了答案——赫连与寒怀里的所欢,浑身浴血,面色惨白,不用诊脉,都看得出是一副濒死之相。
秦毅的心不受控制地打起鼓来。
他猜到赫连与寒不让他们跟着进青楼,是世子妃之故,可他怎么也猜不到,被楚王捧在手心里的世子妃再现身,竟是副弥留之态了!
“殿下……”秦毅硬着头皮站起来,顾不上繁文缛节,直接捏住了所欢的腕子,“容属下给世子妃诊脉!”
赫连与寒自是不拒绝,连带着秦毅都一起带回了楚王府,独留付段一人在青楼里善后。
而秦毅在摸到所欢冰冷的手腕的刹那,就觉察出,他成了最彻底的药人,神情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悲:“殿下,世子妃……世子妃已经成了彻底的药人!”
“……可,可世子妃气虚体乏,身子亏损得过于厉害,怕是……,怕是成了药人,也经不起情事啊!”
赫连与寒听得脸上郁色渐浓,眼里更是盘亘着令人胆寒的狠厉,似是恨透了怀中的人,动作间却又反常地小心,生怕蹭到所欢哪怕一片衣角:“你只需说,本王要如何做,才能保住他的性命罢!”
秦毅犹豫片刻,恭敬地凑到赫连与寒耳侧,低语了几句。
“那便试试。”怀抱着所欢的楚王眉心一紧,将他死死地按在怀中,“待你醒,本王绝不会轻饶!”
*
所欢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不是青楼出身的双,而是好人家的嫡子,合了八字被抬进楚王府,成了赫连与寒的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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